其实若细说起来,花家这位二太太长得是不坏的,桃腮杏脸,眉弯新月,眼含碧波,若是有个笑意,那就好比红闺丽姝,当得起娇艳二字了。
因其出身富贵,打扮得自然也是与别不同,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长衣,缕金百蝶穿花洋缎长裙,珠翠满头,玉环金佩,一切花钿珍饰,只多不少,端得是花枝招展,绣带飘摇。
曜灵是极了解这个人,因此且不让进屋去,就在天井里,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绝口不住地赞道:“好个二太太,越发比上回来时鲜艳了!这料子京里还不曾见过人穿呢!二太太哪儿得来的?”
玉钗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嘴里又叹气道:“掌柜的你喜欢?说起来不值什么,这是我爹近日托人上来,带给我的。我倒觉得这纱罗不好,入了水就掉色呢!好在我的衣服从来不洗的,穿一次就给了下人,倒也无所谓了。”
说着玉钗便拿眼盯住曜灵,要看她如何回答。
曜灵笑嘻嘻地回道:“那可就真不适合我了!我是一件衣服要穿几年的,当不起这样的娇贵呢!”
玉钗当了众人的面,称心如意了。
曜灵见其露出得意的笑来,心下也不觉好笑之极。这位花二太太当真是小孩子一样,叫人哄着顺着,就再没什么事了。
可惜的是,花二爷又是那样的性子,哪是知道哄人的?曜灵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也难怪,花二太太整日的闷闷不乐了。
曜灵将这位娇太太请进楼上雅间后,钱妈妈自然将点心茶水送了上来。
玉钗却看也不看一眼,回身就叫:“紫霞,取我的包裹来。”
钱妈妈怒视对方一眼,来都来了,装什么大尾巴狼?有能耐家里使去,别出来现眼!
曜灵却是见怪不怪了,她走上前来,低低安慰钱妈妈:“她是这样惯了的,到哪儿都是一样,并不特为打妈**脸呢!”
钱妈妈嘴里嘟囔着,满心不快地捧着托盘下楼去了,走过那个叫紫霞的丫鬟身边,两人互相不屑地对哼了一声。
曜灵只管站在玉钗身边,看紫霞从后头上来,从个玉色哆罗呢的包裹里,左一样右一样地搬出东西来,不过是些精致的茶食点心,并杯碗盘盏罢了。
钱妈妈人是出去了,声音却还不依不饶地飘了进来:“装个什么十三太保的样儿?!真真笑死个人了!多少官宦人家太太们来了,不也一样这里用茶点?!更别说宫里来人了!如今倒好,竟有人看不上咱们采薇庄了!卖弄有钱也不是这个卖弄法!”
玉钗听见官宦两个字,面上便是微微一红,过后听见宫里,愈发将个小脸儿烧了起来,又抬眼,直冲曜灵看来,口中待说不说。
紫霞却在心里冷笑,她到底是个丫鬟,又跟玉钗学得小家子气十足,却少了玉钗的三分眼力,竟以为钱妈妈是有意挑事唬人,当下就向门外喝道:“你一个伺候人的奴才,正经主子还没开口呢,你唱哪门子的大戏?!有点子规矩没有?”
钱妈妈本已走到楼梯中段,听见这话反倒好笑起来,索性停下脚步,冲着楼上大声就回道:“我是个伺候人的,也确实是不知规矩的。只不知姑娘是哪位人物?怎么也赶在你家主子前面开了口?我劝姑娘一句,骂人前好歹将自己洗刷干净了,不然自己挖个坑自己跳,何必呢?!”
紫霞立刻呆住,过后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人也恼怒起来,也不管曜灵背后站着,径直向门口走去,竟是个要寻钱妈妈不是的架势。
曜灵微微瞥了玉钗一眼,见其端坐着不动,知道这是存心怂恿丫鬟了。
于是她抢先一步向前,拦住了紫霞向外的路。
“姑娘这是怎么了?奶奶还没说什么呢,姑娘怎么先就恼了?” 曜灵笑意盈盈地扶住紫霞,看似不着意,其实甚有力道,紫霞一时竟叫她擒住了左臂,动弹不得。
紫霞愈发气得厉害起来,心想你不过个小掌柜的罢了,竟敢拦我?不知道花家什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