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马佑山的病房,还是勐拉的这件小屋,一时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该出口的话顿在嘴边有几分不忍,想要追问答案又没有那份勇气。
门外传来纪叔缓缓登楼的脚步声,顾方诚和孟溪叹了口气。
“老师,难道两难之下,要如此薄情吗?”孟溪依旧想不通透,薄唇轻抿,执着地望着马佑山。
耗神太久,马佑山疲倦地阖了阖眼皮,“孟溪,你知道你身份暴露的后果是什么吗?”
孟溪点了点头,他有想过自己身份暴露后会遭到察岩的追杀,利文首先就不会放过他,摆在他面前的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不,孩子。你不明白。”马佑山柔和了的眉眼,轻声道,“如果你是真的明白,就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你以为的代价,也许只是自己的一条性命,大不了慷慨就义,是吗?”
“难道不是吗?老师。”
马佑山和杨小玉对视一眼,忽地笑了笑。
杨小玉接过马佑山的话头继续,“孟溪,你知道半个月之后察岩将会通过中国大陆运输超过二十吨海.洛因,从目前的准备情况来看,依旧会动用无鹫的运输线路。”不敢保证通道百分百安全,杨小玉小心地使用了白璟然的代号。“一旦你的身份遭到怀疑,产生的最直接后果,白璟然立刻会被剔除出局。毕竟他的身份核实,是你一手监视完成的,你的身份有问题,处于安全考虑察岩也会派人调查白璟然。”
“二十吨货,我们在缅甸的卧底遭到大批曝光,惨遭追杀。警方在缅甸就是个瞎子,对一切都没有控制。若是这批货真的踏上中国大陆,在市面上流通会祸害多少家庭?警方要再想缴获,付出的将会是如今牺牲的数倍以上,也许会有非缉毒警察猝不及防的撞上猖獗的毒品运输线,遭到毒贩反扑杀害牺牲。卧底在走上这条路时,就知道自己可能的命运。但普通警察没有,这不是属于他们的战争。”
“将来这一切,都源于你的一个决定。处于对方心脏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身份是鹫塔最高机密,你的暴露不只是我们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更会有许多人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
孟溪松开被顾方诚紧握的手掌,走到窗边站立,神色异常难过。心头涌起的后怕正在渐渐吞没他,更可怖的是,马佑山所说的并不是不会发生的假设,而是正在进行的现实。
“老师……”孟溪低声轻唤,“恐怕事情已经在发生了……”
“用来嫁祸的尸体我妥善处理了,不会有人发现。不过察岩已然对我开始产生怀疑,此次到勐拉,他派出了一整个保镖小队保护我的安全。名为保护,实际则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不是他现在一心想要筹备好这批货,手头又没有其他可用之人,恐怕宁杀错不放过,我早已是一具尸体。”
“难怪……”顾方诚担忧地皱起眉峰,“今天你来工厂的时候,身边跟了不少人。”
孟溪点头,“这批货按照预定时间,会在半个月后制作完毕。利文会负责带人与奇拉进行交接,余下的十吨货已经准备完毕,就存放在仰光。奇拉的十吨会借道祁山走廊,按照老线路四散开来,到达霍尔果斯口岸。而察岩手头的这批货,还是由白璟然负责,一路向北去到蒙古边界,会有人在那边接货。”
“至于我,我会在勐拉逗留到利文出现,然后立即返回仰光,与察岩会合。按照这个趋势,很有可能我会接触不到出货的具体时间和情况。”
“看来察岩准备对奇拉下手了。”马佑山捋清思路,肯定的说道,“祁山走廊一块奇拉还有些关系,等到祁山走廊一过,就是察岩动手除掉奇拉的最佳时机。”
“老师,到时候孟溪就不要再回仰光了吧,这么回去就是往虎口里跳。”顾方诚忧虑重重,他原本以为孟溪能够出现在勐拉,情势就应该比他预估的要轻松一些,没想到会是如此严重的状态。
“不,我要回去。”孟溪摇了摇头,“你先别着急反驳,听我说。”按住暴躁状态的顾方诚,孟溪还未痊愈的伤处又疼了疼,引得他直皱眉。
“察岩生性多疑,不只是在对集团内部的人员稽查上。更加会体现在他出货的节奏上,我留意到他在缅甸境内已经调用了远超十吨货需要的运输渠道,数批车辆同时出发,同时到达,行走不同的路线。货究竟在哪批车队里,不亲眼看,谁也不能确定。上次走货,云南警方已经扑了一次空,若是多来几次,很有可能会造成内部矛盾,质疑卧底的情报,产生最糟糕的后果。”
顾方诚似乎想要劝说什么,嘴唇微张又无力地抿上,孟溪总是这样,有他不可辩驳的道理。
“到时候我和你一道回仰光。”
“不,你有另外的任务。”
“什么?”顾方诚不满地起身,凝视孟溪平静的脸庞,“在仰光,缅甸腹地,泫隆集团的心脏位置,一旦你的身份泄露,你决计没有活路的。”
孟溪叹了口气,“真假车队,真假行车路线,真假货物,真假交接地点。你必须要一路跟随,给出最准确的消息。至于仰光方面,我相信察岩只要查不准我的真实身份,就还不会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