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茫茫一片,孤月一轮在天,耳闻犬吠声她驱车往前,车灯照射处又不见两只动物的身影,再开一会儿,连哈萨克大叔和司机的叫喊声也远了。
只听见哐当的车轮碾过砂石的声响,旷野肃杀,北风吹的放肆无主。
停下车,叶季晨感到再难前行,肺部的病痛折磨的她剧烈咳了起来,伸手捂住嘴巴,喉咙里有腥味儿冲出,鲜红染了一手。她用手绢擦了,推开门,在呼啸的寒风里吐出一些血沫。
天地浩渺,靠在车门边,心中生出巨大的悲怆。
如若就此死去,任北风冻僵了尸首,被野狼和秃鹫啃食干净倒也算作归宿。在医院里插着管道,日复一日的痛哭流涕,真是毫无尊严。这短暂的一生,一切宛如过眼云烟,没有父母,没有爱人,固执踏上每一个旅途,却仍摆脱不了孤独。
她爬上驾驶座,在发动机的声响中,掉了眼泪,活着虽然并非是快乐,但死亡的恐惧更让人感到悲哀。她清秀的面容苍白如纸,寻找的生活皆以成空,等待死神的宣判是最后的结局。
哭的悲痛至极,然而却又听见几声尖细的叫喊。
叶季晨不可思议的抬了头,车灯前方,白狐的身影再次显现。
是那只受伤的狐狸,腿上缠着绷带,抬头自若的看着车里。
几乎是冲出车去,她把狐狸搂进了怀里,掉了眼泪:“我以为你跑丢了,你也不见了。”
狐狸十分安静,眼眸看着她,叶季晨呜咽道:“你知道吗,我就快要死了。”
她发泄般开口:“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很少人会再记得我,读者很快就会厌倦我,我的书落满灰尘,连图书馆都不再保留,哪儿也没有了我。那么我之前那么努力的生活都是为了什么?”
白狐伸出舌头,帮她舔掉了眼泪,叶季晨惊讶万分又觉得十分温暖,“谢谢你,在最后来做我的朋友。”
她把狐狸抱起来。
就在那一刹,夜色里不远处闪耀着一些幽幽的绿色光芒。
狼的眼眸宛如萤火,狼群悄然接近,嚎叫着向猎物冲击。
叶季晨急速冲进车内,咣当关了门,车体摇晃,某只冲的快的狼撞在门上。
叶季晨咬着牙齿,发动汽车,一脚将油门踩到最低,铁疙瘩嗡的一声窜出去,汽车加速甩开那些列阵而来的恶狼。
狼群四散而开,几只速度快的追在车后,荒野里到处是砂石和暗沟,她无法提速太快,冲出一段距离后,群狼声音渐远。
常年的旅行锻炼让她仍比常人来得镇静,她打开车上的卫星连线,向营地发出了求救信号。那头不大的狐狸还在她怀里,叶季晨感到一丝安慰,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是不寻常的邂逅,狐狸的出现让她接近干涸的生命得到了滋养般,她死亡的孤独感得到减轻。
然而死亡仍紧紧追随她,身体的疼痛让意识逐渐模糊,癌细胞的扩散大概已经转移到了其它器官,生命的衰竭她能够清晰感知。
再次咳出血来的时候,车轮胎突然不争气的爆裂后迅速打滑,方向盘猛的一拐,整个车身像左边倾斜直直的滚下山坡。
她病的太严重,以至于看不清道路,也许这旷野茫茫,从来就不曾有过路。
哪儿有她的出路呢。
……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感到腿部失去了知觉,默默睁开眼眸,阳光有一些刺眼。手上扎了一块玻璃,但血液已经全然凝固,她被压在车里,这倒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甚至是有些讽刺,车祸对一个癌症患者似乎是件好事,避免她再惊慌中熬到最后。动动脖子,看到车窗外白色的狐狸在她身边发出叫声,叶季晨对它流露出温柔:“你走吧,回家吧,免得被狼和牧民追捕。”
狐狸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叶季晨嘴角渗出鲜血,眼眸却带着笑意:“其实我很想带你回家照顾你,我不能这么做是因为我快要去世了……你的家人呢?去找他们吧,他们会照顾你。”
狐狸低声叫了几声,神情甚是悲伤。
“你听得懂我的话?”叶季晨笑了,然而猛烈的咳起来,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来。眼神涣散,瞳孔开始放大,断断续续极为虚弱道:“快走吧,我也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喜欢你,千万不要被抓到……”
白日的冷光照耀着荒野,这渺无人烟的地带,一辆越野翻车压着她,耳边的风声越发静了,连光也暗淡了,然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像是谁的说话声。
什么人?
她很努力的去听了,但分辨不清说的是什么。
眼前的光芒像黄昏,又像黎明,雾霭蒙蒙中吹来一丝清风,她想这大概就是死亡的幻象了,昏沉的幻觉里,眼前出现一团白色的光,如雾如烟,渐渐聚集化成一个婀娜的身形。
竟是一张十分美丽的面孔,一个烟云所化的女子,叶季晨只觉得浑身在往下沉,身体逐渐被黑暗包裹拉扯,那些黑暗像泥沼一样要将她带走,然而那少女伸手拦腰将她从黑暗中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