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我这样说,反倒是没有话说了。我替她擦掉了眼泪,看着怀里的孩子逗弄道:“瞧你妈妈,都当妈妈的人了,还是这么矫情,是不是啊?”
她在我身后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抱着孩子来来回回地晃着逗弄着笑着,她也不拦我,就任由我这么任性地对待她的娃娃。
晚餐是在她家吃的,冯毅很晚才回来。一进门,就把替他拿衣服的陈珂搂住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又从我怀里抢走了他的儿子一阵腻歪,这才在陈珂的催促下去洗了手,过来坐在一起吃。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真是好。我看着他们这热气腾腾的日子,也是羡慕得很。
冯毅每次见到我都装作没事一样地和我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只是,我们有一个话题永远是禁忌,绝口不提。
听说我要去省城,他笑嘻嘻地说:“挺好的,省城发展空间大,社会精英多,挺好挺好。”
陈珂拿着筷子狠狠戳了下他的腰,他嘿嘿一笑,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们都忌惮着我的情绪,我越是若无其事,他们就越惶恐。在乎你的人,总是如此小心翼翼。
我给孩子买了一把小小的金锁,算是我这个做阿姨的对孩子的一点心意。我从c城离开的那一天,c城的天空下起了绵绵春雨。我执意不让他们送行,因为我不喜欢那种离别时的哀愁。可是,曲歌还是顶着绵绵细雨来了,没有打伞,浑身湿漉漉的。
“你怎么没有带伞就跑来了?着凉了可不好。”站在候车厅里,我像往常一样数落着他,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纸巾,递给他擦去脸上的雨滴。
“我怕你已经走了,还好,我来得及时。”他有些狼狈地拭去脸上的雨水,当他低着头收拾自己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他头上生出了好多白发。他的头发一直很黑很黑,什么时候,竟冒出了如此多的白发了?
“你别动。”我摁住他的头,掐住一根白发,从他的头上一使劲揪了下来。
“怎么好好的,长了白头发了?”我举着那一根白头发,轻声问道。
他脸上先是一阵愣神,紧接着,显得有些激动,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胜男,你开始关心我了?”
我木然地望着他:“关心你?我一直都关心你啊。”
他的表情显得喜出望外,让我无比诧异。我们这么久的时间里不是每天都见面么?为什么他的白头发我从未发现?为什么我一句关心他差点儿泪流满面?
我们……难道真的已经远了?
他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末了,他又抽出一张纸巾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嘟囔了一句:“这雨,看着下得小,没想到一下身上就都湿了。”
“快回去换衣服吧,感冒了不好。”我轻轻地说道。
“不急,我帮你一起把行李提上车,我再走。”他又说。
“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非旅客是不能进站的。”我们持续着这样琐碎的对白。
“那我就看着你进站。”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不由分说。
我抬起头,终于细细端详了他一眼。他眼角的鱼尾纹吓了我一跳,这还是当年我爱上的那个雄姿英发的男人吗?
他见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们静静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我率先低下了头,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我说:“你回去吧,我快要检票了。”
他急急地拽住了我的手,我扭头一脸的茫然。我知道我的表情伤害了他,他又悻悻地放开了,他说:“到了那边记得报一声平安,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记得打我电话。我随时都能去,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
我回头,冲着他挥了挥手,背着双肩包提着行李,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检票的队伍……直到坐上车,我都没有回头。
省城的空气没有c城的好,天空也不如c城的透彻。当我只身踏入那一座城市之后,我知道,另一种人生在这里等着我去经历。
在c城,我不再有希冀和期盼,不再有贵人相助,我头顶着天脚踩着地,到了真正要靠自己为公司打下一片江山的时候了。
没有人在c城迎接我,我是公司派来的先遣队队长,从入住的第一天起,我就得开始马不停蹄地物色新的办公地点,做好前期的一切准备。安营扎寨,招兵买马,确定路线……一切,全部得亲力亲为了。
我没有畏惧,也没有胆怯,更没有忐忑。因为我知道,这是新的人生起点,也是告别过去的最好方式。从那一天开始,我站在更高的起点上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