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启元年在大明先贤庙见过熊瑚一面,柳敬亭就一直念兹在兹,可惜熊廷弼骄傲自大,连同殿为臣的一些官员都瞧不起,常说他们是酒囊饭袋,就更别提柳敬亭这个戏子出身的副千户了。柳敬亭早就听说过他的臭脾气,也不去触这个霉头,只在梦中与熊瑚相会。
听说熊瑚在儿童乐园等他,柳敬亭简直乐不可支,立刻坐上马车直奔京城。一路上他不停催促车夫快一点,幸亏马车没有翅膀,否则车子怕不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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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乐园里,信王、朱由诚和熊瑚自然不能一直坐在枯等柳敬亭到来。信王已经把熊瑚视为师母,献宝似的带熊瑚四处闲逛。朱由诚则走入书房,继续设计大明行政学院和大明军事学院的课程、教材。
走到一间房间门口,信王说道:“这是我的老师凌濛初的房间。他本来是要搬到京西皇庄去住的,但是诚哥哥要他写《辽东血泪录》,而京城有许多辽东的难民,比较方便收集素材,所以暂时留住京城。不过要小心啊,自从他开始写这本书,脾气就变得非常古怪,可以说是生人勿近。”
说着信王蹑手蹑脚地带着熊瑚从房门口经过。
就在此刻,只听得房间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被人踹翻。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打开。一位中年文士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血灌瞳仁,直喘粗气,像是气得不轻。
信王差点被门拍中,不过他可没敢找凌濛初理论。他知道凌濛初现在的精神状态和冯梦龙当年写《洗衣院悲歌》时差不多。据朱由诚解释说,是建奴灭绝人性的行为把凌濛初给气疯了。
熊瑚好奇地看了凌濛初一眼,却无意中瞥见房中的另一人,失声惊叫道:“毛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她冲了进去,抱住屋里那人痛哭。可是她却惊讶地发现那人已经没有了双腿,眼窝也深陷,像是双目也被人剜了去。
熊瑚勃然大怒,冲出房间,嚷道:“朱由诚,你这个奸贼,给我出来!”
儿童乐园里许多人都冲了过来,开玩笑,朱由诚是这里的灵魂人物,跑到这里来骂朱由诚,不是找死是什么。
几名朱由诚的贴身侍卫了走过来,准备将她生擒活捉。
魏红莲喝住他们,抱住哭得满脸泪痕的熊瑚道:“诚儿不帮你救你父亲,必定有他的难处。你别着急,我找机会劝劝他。诚儿心高气傲,你这样辱骂他,于事无补,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自然惊动了在房间内写写画画的朱由诚。他皱了皱眉,儿童乐园有许多小朋友,吵闹是肯定的,但现在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走出房门,看见魏红莲抱着熊瑚,熊瑚一脸悲痛,魏红莲正在低声开解。当魏红莲看见朱由诚出来,赶紧把熊瑚拉到身后,似乎要保护她。
朱由诚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自己成了大灰狼,妈妈怕我上前把熊瑚吃了?是的,刚见面的时候,朱由诚对熊瑚的态度确实有点恶劣,但事出有因:一来,熊瑚打搅了自己夸官游行的队伍,京城关于自己的谣言必定会满天飞;二来,自己误会熊廷弼因私愤误国,恨屋及乌,连带着对他的女儿也是一腔怒意。现在误会解开,自己对这个忠良之后可以说是满怀同情。
熊瑚似乎不领情,挣扎着从魏红莲的身后钻了出来,骂道:“朱由诚,你这混蛋,手狠手辣,迫害前方血战的将领,卖国求荣,必定不得好死!”
魏红莲一松手,心道:“完了,除了客青青,朱由诚不会容忍任何人这样骂他的——不论男女。这个小妮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我已经说了会帮她说情,要是我劝说无果,你再发作也不迟呀。现在你这样辱骂他,我也没办法劝他了。”
朱由诚却不生气,向信王问道:“阿检,你不是带熊小姐在儿童乐园四处转转吗,她看到了什么,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不知道呀,”信王有点莫名其妙,“我带她经过凌濛初凌先生的房间,她突然冲进去抱着里面的那个人,大喊‘毛叔叔’,然后就冲出来,说要找你算账。”
“毛叔叔?”朱由诚听了,觉得一道灵光划过心田,心道,“这个时代姓毛的人,最有名的就是辽东东江镇的毛文龙了。莫非凌先生房间里的那个人长得特别像毛文龙?那可得好好留着,说不定日后有大用。”
他看了看四周,除魏红莲之外,出来的都是一些侍卫,不是自己的保镖,就是信王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