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四人进入了北方城镇,与南方不同,这里旱情很是严重。
已是十月,天气却越来越干燥炎热。本该是颗粒归仓,粮食丰收的季节,眼前的植物却棵棵干瘪发黄,蔫头低脑。曾经急流奔驰的河道如今却已变成了浅滩。偶尔也会聚集一片黑云,雷声干燥地轰隆隆响一阵,但是一个雨点也没有落到大地上来。闪电空打个不住,把天空划成许多尖角形的蓝色块子,众多黑黑的乌鸦便在这些蓝块子的背景下,在褐色的生满了荒草的田里聒噪。
颜笙虽然依旧命人放粮接济,但也屡屡心下不安。全国都是灾情,各地都有难民,粮食有出无进,不是长远之策,这可如何是好?
这天下午时分,众人翻过一座小山,眼前便显出一座大镇。
镇上人声鼎沸,热闹无比,眼见正要举办什么庆典。
张得问了路人后回来禀告颜笙,原来恰逢此地某位曾游历海外的富商今日衣锦还乡。白日便有踩高跷、跑旱船的队伍上街活跃气氛,据说到了晚间还要放焰火,更有“压轴重戏”准备上场,热闹非凡。见秋菊双眼放光,又想到赶去下一个村子不知还要多久,颜笙便提议在此停留一晚,明日再赶路。众人皆称好。
到了掌灯时分,彩灯高燃,火树银花,那主家不但极富而且喜欢附庸风雅,聘请了三十多位世家才子在当地最大的“宏宾楼”上大摆筵席。楼前空地上还起了个高台,之后又在最长的那条街上排了一里地的桌子,着人挥毫作画。
上品的朱丹徽墨、豆蔻金粉,有细若丝蕊的细小狼毫,更有两人方能使得的五尺金笔,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巨鼎明香,更有身穿丝绸彩袖的少女手端玉杯,不时的为作画的少年俊杰们献上美酒。一幅幅丹青字画流水介挂地了起来,俊朗才子们活跃其中,饮酒题诗,挥毫泼墨,姿态潇洒不羁,风流放荡,尽显盛世奢华之气度。连身为路人的颜笙他们都不免看得目瞪口呆。
眼见这开场能有如此大的规模,颜笙不由得也开始对那所谓的“压轴重戏”有所期待了。这时,忽听耳旁有人冷冷一哼,声音很是冷冽,带着淡淡的怒气和不屑。颜笙转过头来,只见温国生一身湖色长袍,墨发拢于身后,轻抿着嘴,身材挺拔,一张脸孔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睛却漆黑一片,微微半眯着看向场中,隐隐有丝丝凌厉的锋芒闪动。
见此情景,颜笙半开玩笑地问:“怎么?莫非那些人里有你的对头在内?”
温国生闻言表情瞬间放松,陪着干笑道:“是啊,见他们字画作得还不如我,却能被主人邀请吃宴,深感愤愤。让颜笙见笑了。”
颜笙更是疑惑,正待再问,忽听身后一阵齐刷刷的惊呼,四人挤在人群之中,顿时回过头去。只见偌大的闹市之上,竟赫然有一架长车缓缓驶来,车上高悬着众多彩灯,甚是华丽,灯中烛火摇曳,光芒闪动,如一个光球趁夜而至,气势惊人。
车前引路的是两列妙龄少女,人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弯眼俏,粉面桃腮,赤足如雪,手举莲花灯盏,目不斜视,姿态端庄。之后跟着两个童子,时不时从身侧的男仆手中捧着的箱子里抓出一把铜钱,四处抛洒,引来无数围观群众争相抢夺。再后面是两匹骏马,拉着彩车,徐徐前进。最后又是两排力士,端着各种箱子,步伐整齐,挺胸抬头地跟车前进。
这条长龙走到街道正中央的宏宾楼前终于停了下来,地上的铜钱早已被抢完,围观群众都眼巴巴地看着这辆光彩夺目的大车,好奇地盼望着接下来的节目。
只见车帘撩开,一名红衣小童将身子探了出来,出门前停了停,似乎被里面的交代了几句,就跃到了地上。那红衣小童面庞白皙,眉眼灵动,手中捧着一只古朴的石匣,目不斜视的走上宏宾楼前的街心高台,清了清嗓子,稚声说道:“呈上压轴重戏,公子为父老乡亲们献宝,此宝名为五谷丰登。”说罢便将石匣打开,转过来面对大家。
众人顿时诧异的齐声高呼,只见那盒子里装着的,既不是金,也不是银,更不是绫罗绸缎,珠翠奇珍,竟然是一箱黄澄澄粗糙的小粒子,就像是什么庄稼的种子。
温国生见了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张得和秋菊对视一眼,也不知所以。
颜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这个本地富商还真不简单。”
人群议论纷纷,显然大家都没见过见过这个稀罕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