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做族长。”陶蔚摇摇头, 一族的首领必须镇得住场子, 首先她的外表就很容易受到轻视,这是极为不利的。
这不是自我否定,若是来日与其他种族之间有了交流, 初见面谁有空去探究你多能干,第一时间人家就会对你这个部落产生怀疑。
再说, 有兽群围攻部落的时候呢?领头人不能站在前面振臂高呼,对一个队伍来说很伤, 这就是士气和凝结力。
陶蔚不知道他们落座的火山口附近生活着怎样的动物群体,飞禽走兽或者蛇蝎虫蚁, 她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不会受到攻击,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相比起族长, 她更喜欢祭司这一职位,因为历来很多神职工作者借此胡言乱语,甚至是排除异己, 扰乱群体安宁。
人是需要信仰的, 心灵有所寄托, 就会更加强大, 那是‘相信’的力量。相信身边的人, 相信自己。
若是需要有个人引导,陶蔚觉得自己更为合适, 因为放任给别人她很不放心。
随便一张口就是兽神的厌弃, 或者恶神的诅咒, 眼睁睁看着人病死, 她要杜绝这种事。
围着火堆的会议很短暂,因为齐拉姆要把伊尔萨斯拉走,她必须教训一下儿子。
“伊尔萨斯,你有能力,不能只顾着自己。”齐拉姆眉头紧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屡屡拒绝成为族长。
“阿麽觉得克里夫能力如何?”
齐拉姆愣了愣,好端端的干嘛拉扯上克里夫?她抿抿嘴,没好气道:“那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他搏斗的技巧很出色。”伊尔萨斯淡淡的抛出一句事实,“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愿意他做族长呢?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吗?”
什么意思?齐拉姆有些不懂了。
“凯多大叔生前曾经跟我说过,他的下任继承人会是我。”这件事伊尔萨斯没有跟齐拉姆提过,现在才说了出来,“那时候我开始想一个问题,能猎杀赤伮族人的兽人就适合做首领吗?”
“为什么不能,强大的人本就该号令所有人。”齐拉姆叹口气,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阿父,才让这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
伊尔萨斯摇摇头:“不是的,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我遇到了陶蔚。”
齐拉姆听到陶蔚的名字脸色稍稍好转,“那是个善良聪明的雌性,所以你准备快点与她结成伴侣了吗?”
克莱米那家伙成天在她身边蹦跶,送鲜花送水果送一切稀罕的东西,自己儿子就没这个热乎劲,真是急死她了!
“她是个善良的人,克里夫身体强大,而她是脑袋强大,有人容不下她,而她能容下那些对她不好的人。”
伊尔萨斯想表达的就是领头人必须有德者居之,只是‘德’是什么?这时候的人们竭力追求着温饱和安全的住所,‘德’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齐拉姆说不过他,她转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陶蔚,相信她会解决伊尔萨斯的。
陶蔚听到这个言论不由觉得有趣,别看伊尔萨斯喜欢瘫着脸,却是一个会‘思考’的人。
也许因为他捕猎能力出众吧,一般情况下他不愁吃喝,生存压力小了,脑袋才有空考虑其他。
“你想说的那个词名为包容。”陶蔚忍不住伸手抚摸伊尔萨斯的银发,在月光下非常漂亮。
他很爱干净。
弱者终将被淘汰,这是万物的法则没错,但是人是拥有思维和情感的,对老弱病残不管不顾,与野兽有何分别?
当然,谁都没有义务去庇护不相干的人,只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谁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伊尔萨斯抓住她的手,“你做族长,有我在不会有人反对。”
“你为什么不做呢?”陶蔚挑挑眉,抽回自己的爪子,在他身旁坐下。
“假如你成为族长,会把罕德鲁大叔那些人赶走吗?如果克里夫在这,你会排挤他?”
伊尔萨斯想了想,“我不会。”
“是,这才是强者,气量狭小的人再厉害也不能叫强者。”陶蔚拿着木棍拨弄小火堆,“赏罚分明言出必行,正是一个首领该有的样子,但是我不行,因为我只是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
大概狗头军师就是她这样的?陶蔚不由无奈一笑,再怎么样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体质,她没有牛皮一样厚实的皮肤,她不能出去狩猎或是打战。
伊尔萨斯最终被说服了,他决定成为这个新部落的族长,正如陶蔚所说,他放心把大家辛苦得来的一切拱手让与未知的人吗?那个人也许会糟蹋这一切。
所有正在建设的东西全部暂停了,因为大家同意率先正式成立部落,豹族兽人帮忙跑腿回去邀请阿布多过来同欢,一来一回需要四天时间。
在此期间兽人全部出去狩猎,他们要准备最丰盛肥美的食物祭献兽神,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我会成为这个新部落的祭司,不接受任何反驳。”陶蔚爬上了一个石面,冲大伙笑眯眯道:“因为就是兽神让我这么聪明,所以我来到这里。”
“哈哈哈!这一切都是兽神的安排没错!”
“我们终于要拥有新的部落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
最近好事连连,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在抵达这个火山口的时候,第一次入住房子的时候,在使用那个辛苦搭建的厕所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怀疑,陶蔚和伊尔萨斯的能干,会带领大家走向更好。
豹族投奔过来的老弱病残中,有一个独臂兽人,名为阿斯买,据说他是在凶猛的兽口逃脱的,为此失去了左臂。
好在灵活的右臂存在,为了养活自己,他在沃尔德兼职了雕刻师。
在沃尔德很多人帐篷前放有石雕,哪怕粗糙简陋,却是体面的象征。阿斯买就是做这些石雕的人,谁都没想到失去左手的他,能靠着一只手两只脚来做事。
他的右手拿着大个圆石,双脚夹住细长坚硬的石条,以圆石击打石条,在挑选出来的石板上一个个砸出纹路,这是个非常需要耐心和毅力的事情。
有了他的存在,神坛就不用愁了,并且房子门口都能放上石雕装饰,当然,要很漫长的时间他们才能看到成果。
兽人出去围猎,雌性也没闲着,组队到附近林子里采集野菜野果。
这一带红薯比较常见,但是萝卜却没多少,西蒙很喜欢吃萝卜炖肉,可着劲的寻找。
“等我们的房子建完了,我就教你种植,喜欢吃什么都给种上。”
陶蔚很久没有出来林子里晃悠了,因为工地那边一刻离不开人,她是唯一有丁点经验的。
西蒙觉得稀奇,“种植是什么意思?种刺刺菜吗?”
一个刺刺菜很快就会被吃完,自己种不是太费劲了吗?哪里够吃呢……
“湖边还有一大片空地,可以种很多。”陶蔚也没有种过菜,但是她会养花。每种花卉有自己的习性,估计蔬菜也一样,只要定时浇水,就不信会养不活。
“好吧,听你的总没错。”西蒙想象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
今天罕德鲁和奇肯充当一行人的保镖,离开乌沙鲁之后他们越发自信了,相互配合战斗,小型兽类不成问题。
他们走在前头探路,这会儿在不远处扬声道:“前面都是成片的草,没有其他了,掉头吧。”
大家挎着藤筐,稀稀疏疏放着几把野菜和一抓辣椒,目前收获略少。
这片林子是火山口蜿蜒下来的溪流和旁边支道的夹缝,湿润度很不错,陶蔚还以为植被茂密会有很多野菜呢。
没道理全部生长的都是杂草,什么草这样霸道?
抱着好奇的心思,她往罕德鲁那边看去,只需一眼,她就要感激自己的好奇心了!
一片整齐生长的作物,就是那么霸道地占领了这块湿润的土地,它们齐腰高,一个个抽出成串穗子,弯弯的目前还是不成熟的青色。
“是……稻谷!”
陶蔚睁大了眼睛,就怕自己看错了,穿过来好几个月,就不敢想香喷喷的白米饭,但是现在居然毫无预兆的出现眼前,真是有点想哭qaq!
她忙不迭的跑过去查看稻穗,一上手沉甸甸的,颗粒还算饱满。这些禾苗植株比她印象中的大一些,谷串也更为颀长,这么一片收下来估计得有个几百斤。
因为稻谷成熟之后会自行脱落,雨天生根发芽,积年累月,这片土地才好密集的生长了这么多。
“这东西可以吃?”西蒙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又有新发现,跟过来徒手拔起一棵,陶蔚都来不及阻止。
“还不能吃,别破坏它。”
“哦……”西蒙一摸禾叶,扎手呢!
她皮糙肉厚都感觉扎手,那对陶蔚来说岂不是杀伤力强大的武器?这叶子能吃吗?西蒙看到细碎的根须和锋利的叶片,以及磕人的小颗粒,头一次对陶蔚的判断产生怀疑。
陶蔚把她的暗自嘀咕看在眼里,笑道:“等到这些谷子变成黄色,我们就过来收割~”
她一手抚摸过去,颇有爱不释手之意,谁知手上忽然一疼,某个带着花纹的条状物缠了上来!
“啊!”陶蔚一声惊呼,收手不及。
稻草丛中居然藏着一条蛇,伺机咬了她一口,这就是乐极生悲吧!
“陶蔚!”
旁边的人惊呼起来,罕德鲁眼疾手快的揪住了那条咬人的花斑蛇,把它当场打死。
“天呐,被条条兽咬伤了!”
“现在怎么办?”齐拉姆扑上来,握住陶蔚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陶蔚低头看去,那是一条很小的蛇,她不认得,也不知毒性如何,只能凭借仅有的紧急措施来做。
“先用草绳把我手腕上方绑住,扎紧一点。”她被咬到的部位是接近虎口处,幸好没有伤到手腕血管。
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感觉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似乎情况不妙?
齐拉姆很快按照她说的方法做,草绳捆绑阻止血液流通,同时用刀尖划破伤口,把里面的血液挤出来。
“这样真的行吗?”西蒙非常揪心,因为部落里有兽人被条条兽咬伤就死了。
这种兽个头有大有小,有的被咬一口很快就致命了,强壮如兽人都抵挡不住,何况是弱小的陶蔚?
西蒙越想越害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有草药可以医治吗,我去帮忙找!”
“别慌张,”陶蔚这个伤患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她吸口气道:“容我想想……”
治疗毒蛇咬伤的草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嘛,因为现代社会即便是乡下人都很难接触到毒蛇。
小小的花斑蛇长着众人陌生的样子,陶蔚认识的蛇类本就稀少,根本无法判断出它是哪一种。她不能怀抱侥幸的心理认为它没有毒,那就是在等死啊。
正急不可耐,不期然一件小事被她回忆起来。小时候去外婆家过暑假,她跟着村子里的小哥哥上山掏鸟蛋,其中有一种野果,跟黄皮非常类似,大家都摘来吃。
回去后外婆告诉她那不是黄皮,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它名为假黄皮,具体学名叫啥不知道,具有接骨、散瘀、祛风湿的功效,还能治疗毒蛇咬伤。
幼时外婆不过提了一个嘴,她不明觉厉就记住了,现在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几个雌性早就慌乱了,陶蔚一说有那种或许可以解毒的树,大家立马找寻起来。
“你们不准去。”陶蔚皱皱眉,把她们都叫回来。
“先把我背回山上,通知兽人出去寻找,雌性不能去。”
人在紧急的时候常常会疏忽大意,这里毕竟是林子,除了蛇类还会有其他野兽,一个个雌性瞎跑太危险了,若是再有人受伤,那纯粹是添乱。
“这话不错,今天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先回去。”齐拉姆拍板道,让西蒙帮忙背着陶蔚,罕德鲁在前面探路,奇肯断后。
因为不敢走出太远,这一带还是很安全的,几人顺利回到火山口。
陶蔚想了想,现在差不多就是黄皮结果的季节,那假黄皮应当也结果了,有果子挂在树上就会好找许多,能不能找到就看运气了。
‘长着成串黄色的果子’,留守的兽人很快就记好她的形容词,飞快的跃入林子里消失不见。
围猎的兽人还没回来,他们无法通知这种紧急情况,密林多多少少有阻隔声音的效果,化出兽形也没那么大嗓门吆喝。
“若是此次大难不死,我就想办法做一个鼓面。”陶蔚叹口气,记得上次乌沙鲁遭受咔叱兽围攻,也是无法通知族人立即赶回,导致损伤惨重。
这年头随时有敌人来袭,有可能是敌对部落,或者其他兽群,假如声音无法传递,做个烽火台也不错。
没多久狩猎的兽人们就回来了,陶蔚瘫着不动,减少自己活动让血液慢行。
齐拉姆一直守着她,她很想帮忙做些什么,但是却无从下手,导致更加着急上火,陶蔚一定不能出事!
“陶蔚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看见伊尔萨斯以这样快速的语气说话,他眉头紧皱,抬起她的手。
才一回来就被告知条条兽咬伤了陶蔚,这种意外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别担心,你们回来就帮忙找草药吧!”齐拉姆如获救星,连忙把陶蔚说的那种假黄皮转告给大家。
多个人多一份力量,伊尔萨斯没有多问什么,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兽神眷顾着你。”泰勒姆把两个脆脆果放在陶蔚身边,随后也外出帮忙寻找那种带有黄色果子的树。
脆脆果清甜多汁,在丛林里很少遇到,原本这果子是带给妻子和女儿的,现在给陶蔚也是一种祝福。
“你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大家都记着呢。”齐拉姆一直盯着她手上的伤口。
留下牙印的地方已经浮肿起来,即便已经挤出血水,也还是难以放心。
“谢谢你们,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陶蔚忍不住苦笑起来。
谁能料到在新部落即将成立之际,发生了这种事,也怪自己一时疏忽,发现稻谷太兴奋了,老祖宗说:福兮祸之所伏,果然不错。
被未知的蛇类咬伤,这是很凶险的,但上天显然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死翘翘,陆陆续续扛着树枝回来的兽人,真的找到了假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