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坐了半天,她到底还是咬了咬牙,伸手拆开大信封的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信封里一共装着五六封信,她把封口全部拆开,里面装的都是鼓鼓囊囊的信纸。
她直接跳到每封信最后一页落款处看写信的时间,从最老的一封开始看起。
“敬爱的领导……”
她看了起头的五个字,忽然之间心里有些恐惧,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阉了下去,捂住信纸,心始终跳得飞快。
看吧……
既然云黛都把东西送到她手边了,就证明天意让她看到这些东西,就算舅舅瞒得再好,还是被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捂着信纸的手,强迫自己看下去。
“有关2003年,纪恒同志被他人举报贪污受贿一事,我要举报其中另有隐情……因为纪恒和他夫人在回国的路上飞机失事,被救援人员解救时,两人早就没有生命迹象,只留下一双年纪尚小的儿女,他们还不明事理,无法出庭作证,所以我恳请领导能够再审一次案件,有足够的证据再给无法开口的人定罪……”
“……纪恒同志平时在部队里遵纪守法,工作一丝不苟,为民尽心尽力,是个好同志……就我所知道和偷偷搜集到的这些证据,能够充分证明这是一桩冤案,恳请领导下批指使……这笔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任由真正把钱拿去的人逍遥法外,这对于人民也不是一个好的交代,如果这笔钱没有被拿走,铁路也不会出现重大事故……”
“这件事影响非常严重,如果真是纪恒同志做的,而我却伪造证据帮他说话,知法犯法,那我甘愿伏法,最后一次恳请领导能够批准重新审理这件案件。2005年2月20日。”
她看到最后,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额上也全是冷汗,扔掉手上的信,立刻又拿起床上的另外一封。
“敬爱的领导,我第二次恳求能够重新审理纪恒同志的案件,这件事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影响依旧在,看着纪恒留下的一双儿女,大家的心都很痛,他们是无辜的……这是我又搜集到的一些证据,加上以前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就算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也请还纪恒同志一个清白……”
一大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信纸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她捂着嘴把信看完,又伸着颤抖的手去拿第三封。
“最敬爱的领导,纪恒同志的事必须要引起领导的充分重视……”
信上巨细无遗地把前两封信上的证据,又仔仔细细誊写了一遍,不过第三封信,和第二封信隔了一年,似乎是舅舅已经对上面能够处理这件事不抱希望。
爸爸果然是被冤枉的,她就知道,那个人耍了不光明的手段,把罪名扣到了她爸爸头上!
不是没有人相信的,至少她和舅舅都相信!
她又拾起第四和第五封信,同样都是把证据誊抄了一遍,不过舅舅字里行间已经充满了沉痛和失望。
洋洋洒洒几十张纸,都是舅舅一笔一划写的。
没有人理他的。
她抬起手抹掉颊边的泪,抑制不住地抽噎起来,不知道是为她爸还是舅舅。
不会有人理他这些信的,因为该看的人没有看见,哪怕该看的人能够看见,不见得会插手来管。
信怎么会落到云黛手上,她不想去问,那是云黛的手段强,可是舅舅……
他竟然一直瞒着她,一直都那么不近人情甚至要和她断绝亲戚关系,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他装出来的那些凶神恶煞的模样,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以这种面目面对当时孤苦无依的她和靖柏?
小时候那么喜欢那么宠着她的舅舅,果然一直不曾离开,只是戴了一副面具而已。
虽然她依然想不通舅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明白,他肯定是为了她和靖柏好。
她该怎么办?
这些东西被她看见了,她是不是应该去找舅舅,把这件事说破?
来回扫视了床上散乱的信纸好久好久,她空白一片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功能,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
去洗手间洗干净脸,回来又将它们整理好,按照时间先后摞成厚厚的一沓,呆呆地又从第一封信开始看。
这些,都是舅舅的心血,虽然只不过是几张纸,却让他费尽苦心,努力地去搜寻蛛丝马迹。
不知不觉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第二遍,她阖上信纸,想要一起塞进大信封里保管好。
却忽然间心头一动,想起云黛对她说过的话,怔忪了一会儿,方大梦初醒一般翻到最后一页,看落款时间。
是去年的事,去年他写了最后一封信,可是为什么听云黛的口气,舅舅就要大祸临头一般?
难道是他最近又想做什么?
她立刻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打给信封上的那个电话号码,云黛既然能把它当成一个条件开口,肯定知道什么。
可是手机里说不定有宗傲枫装的窃听设备,她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而且,看云黛的样子,也不想让宗傲枫知道她来找自己这件事。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再等一会儿,等到天亮了,她就找机会出去打电话,现在出去会惊动别人,她更加不想让宗傲谦知道这件事。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床上的东西全都收拾干净塞进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