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时候,秦淮雨终于撑不住,在秦殇的怀中睡着了,秦殇起身,抱着他走近未央宫的寝殿,将他放到那熟悉的凤床上,仔细的为他盖上锦被。
站起身,他环顾四周,这里丝毫未动,还是阿梓在时的样子,只是没有了阿梓,曾经的一切,在脑海中一幕幕划过,才恍然发现,他留存在这里的记忆中的她,除了愁容满面便是强颜欢笑,原来,她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秦殇缓步走到梳妆台前,那里还留着她惯用的额佃、朱纸和眉粉,恍惚间,大手缓缓拂过,他好似看见铜镜中她对镜梳妆,一笔一划描绘着自己的眉眼,回眸一笑,笑中却带着苦涩的泪水。
“阿梓…”
铜镜中的景象已消失不见,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阿梓已经死了。
为什么,一定要阿梓死了之后他才明白一切,为什么,他一定要做出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死的时候,一定非常恨他吧。
阿梓,若是你真的恨朕,就如朕梦到的那般,来找朕报仇吧,朕想再见你一面,真的想。
此时的秦殇,就如一个脆弱的孩子,褪去朝堂上的凌厉霸气,褪去战场上的杀伐锋利,此时的他,之时一个男人,一个普普通通思念妻子的男人。
坐在梳妆台前,他仔细抚摸过每一件她用过的物品,轻柔的就好像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突然,半开的雕花抽屉中一个物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拉开抽屉,拿出那物什,身子猛地一滞。
那是一个玲珑锁,一个未完成的玲珑锁。
玲珑锁,玲珑锁…
蓦地,那双鹰眸突然光芒四射。
夜半时分,秦殇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一阵琴声飘进了耳中,他猛地惊醒,坐起身,险些惊醒了一旁的秦淮雨。
夜太晚,他便歇在了未央宫,那带着她的味道的床榻,让他睡得格外安稳,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琴声,让他却再也没有了睡意,只因这琴声,太过熟悉。
草草的披了件外衣,秦殇便寻着琴声,出了未央宫。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皇宫中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侍卫偶尔列队而过,惊起憩鸟儿飞舞。
低缓的琴声,穿过夜空,飘入他耳中,那一声一声,让他宛若午夜梦回。多少个夜里这样的琴声划过他的梦,他却总也抓不住,这次的琴声,真实多了,不是梦。
不是梦,是阿梓真的回来了吗?这样的琴声,除了阿梓,还会有谁?
那一年,杏花微雨,京中一行公子小姐远游燕落山,阿梓一曲琴歌,才华毕现,犹记得,燕落山巅,她席地而坐琴音四起,杏花落了她一身,好似专为她一曲一歌而舞,飞扬的衣袂缠绕的发丝,迷倒了当时多少家京城贵公子。
而她,偏偏对着他说:“殇哥哥,此曲送给你”。
“香灭帘垂春漏永,整鸳衾。罗带重,双凤,缕黄金。
窗外月光临,沉沉。断肠无处寻,负春心。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沈。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从那之后,“莫桑梓”三个字京城人尽皆知,温婉女子柔情万千,才华横溢独独专情一人,那一日燕落山山巅,她勾起了多少男子的心念,又将多少男子的爱恋毁于一旦。
那时候,他,秦殇,却只是冷冷嗤笑了一声,而已。
而今,那琴声又起,一字一句伴着婉转叮铃的歌声,传入他耳中,这一次,他再也不能错过。
秦越国朝堂风起云涌,三大世家的王家倒塌,仅剩的两大世家的莫家和安家收敛了不少,其余大臣也都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成了皇上杀一儆猴的对象,而后宫中,此时也风云变幻。
灵妃被降,从此和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如妃倒是没什么动静,可今早宫中便传开,被禁足的秋妃已得赦免,重获盛宠。
凌婳月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同慕容止用早膳呢,她听了,也只是顿了一下,李秋影被放出来是早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她在秦殇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昨夜吵闹了一晚上的琴声,从哪传出来的?”
“秋妃的寝宫”,剑十一平静的说道。
果然,足够了解秦殇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人。
慕容止安静的吃饭,只是双眼却时不时的瞄向凌婳月,她神色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如今三妃去了其一,如妃远远不是秋妃的对手,将来的后宫,将是秋妃独大,但我绝对不会让她这么称心如意”。
李秋影,你想让你的儿子回来,那就回来吧,你想独获盛宠,那就独宠吧,好戏,才刚刚上演。
“十一,你嘱咐小香和小夏子,仔细好太子的安全”。
剑十一点点头,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