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恨一生情爱错付,不是恨他狠心绝情,不是恨上天不公,而是恨,他不见她最后一面,恨他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害了自己的孩子,恨他为了一个女人害死自己的发妻,恨他,她恨他!
恨,满心的恨,满腹的恨。
可是,她没有时间了。
她双眼狠狠的瞪着床底的金凤,嘴中却轻柔的缓缓念着,那句让她爱上那个男人的话。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那年,她八岁,他十一岁,第一次见面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天真的说:“我叫莫桑榆”。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中的桑榆吗?”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因为这句话,她爱上他,不顾一切的爱上他,可后来她才知道,他爱的,却不是那棵桑榆。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桑榆…”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双目未闭,呼吸却已无。
“皇后…殡天…”
秦殇也不明白,对着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却愿意第一次吐露自己深藏心底的话,或许,是这个月姑娘同她有着一样的一双手吧,能做出一样味道的饭菜。
“其实我知道,她死的时候对我是带着恨的,我也知道,她死的时候想见我一面,可是我却无法见她,我对她有愧,竟没有勇气在她临死前见她,她死去的那一晚,天上的星星很亮,我看到天际划过了一颗流星,然后她的房内便传来的哭声,我知道,那个一直爱慕着我的女子,终是离去了…”
有些事,有些人,已经成了习惯,拥有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可失去的时候,才发觉竟然少了半颗心。
李秋影确实是他心中的爱,只是年少时的痴恋而已,而她,他的皇后,她死后才明白,原来阿梓才是占据了他半颗心的人。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秦殇呢喃出声,声音小的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中,可是凌婳月却听到了,她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心中一片混沌。
为什么,为什么,他如今说出这些话,他后悔了,他竟然在后悔,他说他怀着愧疚无法见她最后一面,他说他知道她对他的恨,说这些,还有意思么?
她已经死了,莫桑梓已经死了。
说这些,是想要忏悔吗,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忏悔就能弥补得了的。
秦殇身后的风于潇和小罗,跟着他的回忆,也想起了那个贤德温婉的皇后,眼中不上了许多的悲伤,可凌婳月,依旧眼神淡淡的,就如在听一个故事一样。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如此淡然的对着他说出这些话,心中的恨不是没有了,只是藏得更深。
秦殇顿时收起自己的悔恨模样,仔细打量凌婳月许久,整了整衣衫,“今日说的有些多了,或许是吃到了相同味道的饭菜,月姑娘别介意”。
凌婳月做了一个很好的听众,摇摇头,“没关系,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秦殇起身,“今日天色不早了,改日定再来尝尝姑娘的手艺”,秦殇让身旁的丫鬟,将那盘碎了的点心打包,其余饭菜不要,独独留了那盘点心。
他离去前,凌婳月说了一句,“未免扰了我的修行,秦公子可以随时来,我破例为你做菜”。
秦殇微微含笑,魅力四射。
他离去后,凌婳月看着已消失不见的一行人,素手摘下面纱,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将这些剩菜,拿去喂狗”。
果然是秦殇,今日连番试探她,终是对她不信任的,幸好,她一一化解。
当初做出这个引他出洞的决定时,她便知道他定会怀疑,秦殇就如一条蛇,一条狡诈的毒蛇,不小心便会被他狠狠地咬上一口,可是如今的凌婳月,却是一只鹰。
凌婳月回到千娇百媚阁的时候,慕容止还在等他,有些疲倦的倒在他怀中,仿若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桃花香,安稳极了。
“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慕容止放下手中的书,为她松松肩膀。
凌婳月却不说话,只是靠着他,沉淀着自己今日听到的花语。
秦殇的话,真假难辨,可是却也在她心中重重撞击了一下,让她许久不能平静,只有在慕容止身边,才能静下来。
慕容止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问。
一只七彩鸟雀飞了过来,落在窗前的树枝上,对着这边的方向叫个不停。
慕容止看看那鸟雀,怀中的人儿已经闭上了双眼,似是怕它打扰她的休息,挥挥手,将鸟雀惊走。
浅淡平稳的呼吸传来,慕容止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缱绻幽深。
“原来,是他的话让你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