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庄周解梦》是我买的,但不是我送他,是他自己拿走的。”于露打开抽屉,把摘下来的戒指放了进去,目光在抽屉里的一串钥匙上停留了片刻后,她合上抽屉,抬头说道:“书的内容我没仔细看。那天因为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下班回家恰巧看到小区门口有个小道士在卖解梦的书,顺手就买回家了。汇集后翻了几页,发现那本书是解释梦的由来,通篇理论,并不是我想看的解梦。再后来看到书里有魂梦结合,借梦长生,牵魂引魂入梦,我以为是那些胡编骗人的东西,就没再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谢秋铭到我家里吃饭,他一直在看这本书,之后说这种邪教迷信出版物应该销毁,之后就拿走了……”
卫坤说道:“姐,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不说啊?”
“我只是怀疑。”于露似是有些生气,“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你眼前,你看一眼就能下结论?你让我怎么说?找谁说?问谁去?”
她忍住了大部分怒火,不再搭理卫坤,转头对梅阁说道:“其实之前在病房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像是帮忙的人。你说个准话,你确定他妹妹现在这样,确实是他的原因?”
梅阁点头。
他看起来很累,一直用手撑着头。
“还是先看你吧。”于露看了眼他手上和头上的伤,快速写了个单子,道:“我给你处理一下伤,之后你到二楼打一针破伤风。你是滚下床了吗?我记得谢伯父在床尾扯了根铁丝挂毛巾,你头怎么划上去的?”
梅阁强打起精神,说道:“我这个不急。还有我破伤风过敏,你直接开药就行。你听我说,要把魂魄困在梦中就需要魂引。魂引长什么样子,我也不太清楚,但通常情况下,魂引是头发或者血来做的,魂引不能见阳光,所以很可能是在密闭的瓶子里或者盒子里。你有见过谢秋铭在家里放类似的盒子瓶子吗?”
于露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抱歉,我俩没同居,他要是真放什么盒子瓶子,你也应该去问他父母。”
于露重重写完最后一个字,撕下药方,道:“你去领药吧,建议你最好去做个脑补扫描,你这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脑震荡。”
梅阁接过药单的手微微打着颤,卫坤见了,立刻把他扶起来,抓过药方,扶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于露顺了顺心口,叫了下一个号。
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是真的,她皱着眉,低声道:“恶心。”
卫坤扶着梅阁,看他摇摇欲坠,道:“哥你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你就是被铁丝划了道小口子,瞧你这样子,又不是害大病快要撒手人寰了。”
梅阁没力气说话,他魂魄尚在睡梦中,人就被谢秋铭直接拽扔了出去。生魂震荡导致的自体修复令他万分疲惫,并且随时有可能回到谢冬清的梦中。因而,即便他现在无比想打人,也不得不跟大病初愈的伤员一样,由卫坤搀扶着。
走出医院大门,梅阁费力地问道:“你知道谢冬清父亲的电话吗?”
“知道。”卫坤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吗?叔叔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你是想……你是想去冬清姐家找魂引吗?你要怎么跟我叔说,要不你先瞒着他,别说是秋铭哥……”
梅阁说不出话来,脑中仿佛有千万台电风扇在急速旋转。
疼,真的好疼,而且这次是真实的疼痛感。
梅阁咬着牙,几乎是低吼出声:“快打!”
卫坤不再废话,立刻拨了号码,然而没响几声,他就按了电话,拉着梅阁朝路边跑。
“叔!叔!”
卫坤边跑边叫:“梅哥你快点,我叔的车刚拐进来!”
他冲过去,快速地拍打着车窗。谢父打开门,紧张问道:“怎么了?可是清清出事了?”
卫坤把已经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梅阁塞进去,说道:“叔!去你家,搜房间,这哥哥说魂引在你家,最好搜一下秋铭哥的房间。”
谢父怔了一下,卫坤反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这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谢父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二话不说,打方向盘拐出医院大门。
卫坤讪讪地坐在一边,颇感尴尬。
他拍了下梅阁:“哥,你还好吗?我想起件事,我今天看见冬清姐手上戴着红串子,跟你这个魂梦什么的有关系吗?我见你手上也戴着。我刚刚下来前遇上秋铭哥,他提着的垃圾袋里好像有这个红串子。我觉得,他应该把冬清姐手上的那串给扔了,要紧吗?”
好久之后,卫坤才听到梅阁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那是定位……没办法了,这次只能看运气了。卫坤,我现在随时会被拉回梦中,你就照我在医院说的去找魂引,还有那本《庄周梦解》,一定要仔细找,找到魂引后照书上说的方法销毁它……这次,我和谢冬清能不能醒,你这边是关键。只要破了魂引,控梦人也会被强拉入梦,之后就交给我……我会在梦里处理好他……让谢冬清醒来……”
一听到自己的使命如此重要,卫坤使劲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找到!”
梅阁陷入了沉睡。
谢父沉默地开着车,卫坤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板着脸,眼中似乎糅杂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好久,谢父打破沉默:“确定是秋铭?”
“八成……可能是。”卫坤说完,看到谢父握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连忙补充道,“叔,叔你别激动,你缓一缓,这还有两成呢,说实话我是不信,嗨……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跟来了,现在这不是正找着证据吗?这种事,不好说的叔,万一只是这哥哥弄错了。秋铭哥的性子人品我还是了解一些,真的,我觉得不大可能,有可能只是其他什么人……到家咱就找找,找不到那肯定就不是秋铭哥。”
谢父微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坤儿,你是好孩子,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跟你阿姨没跟你们说,我这几个月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心里突突地跳,所以你刚刚说是秋铭,我这心揪着疼,就有个声音,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在我脑子里说,我儿子啊,这是我儿子……下午时你阿姨就跟我说了,说有可能是儿子……主要是你跟清清都不明白……我和你阿姨懂啊!”
卫坤没有听懂。
谢父嘴唇抖动着,抑制不住地呜咽了几下,抹了把脸,说道:“这要真是他,我该怎么办?坤儿,你说啊坤儿,我能怎么办?”
卫坤连忙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叔,你缓缓,真不一定是,你别这样……我嘴笨,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劝……”
车停在了楼下,谢父锁了车,给梅阁留了一条窗户缝,和卫坤一起上楼。
开门时,他拿钥匙的手都在抖动。
门开后,谢父快步走到儿子的房间,问道:“那东西什么样子?”
“盒子或者瓶子,里面装着血或者头发……”
卫坤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他到底为什么就信了?
谢秋铭的房间很简洁,收拾得也很整齐。
床,书柜,书桌,衣柜。
谢父眼神很是复杂,他走过去从上到下看着书柜,说道:“你阿姨天天打扫,我觉得……应该不会有。说不定不是他。”
卫坤趴在地板上看了眼床下,空无一物。
他打开衣柜找了找,亦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在这里找了有二十多分钟,一无所获。盒子瓶子,不管是什么,这里都没有。
谢父坐下来,点了支烟,半天没说话。
卫坤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看起来很是多余,于是又找了一遍,连衣柜和书柜的顶部都看了,仍然什么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说道:“这……我也觉得不是……”
谢父突然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掐灭烟,声音大了些许:“走,回医院吧。”
“车上那个哥哥……怎么办?”
谢父没有作声,他的手在抖。
外伤科,于露正捧着一个病人的伤脚换药,谢秋铭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家钥匙带了吗?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