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脚却不听我的指挥,我定定地站在那儿,与他相对注视,隔着雨帘,隔着承哲,隔着那一段仿佛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我很想向他笑一笑,让他知道我还能挺住,我还能坚持得住,可我笑不出来,反而有股**的泪浪一下子就涌进我的眼眶。
翼之的脸色发白,眼睛里遍布的是一种深刻的痛楚,他急遽地呼吸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然后,他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浑身颤抖,压抑而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一字字地漏了出来“皇上,枉臣如此信任你,将飞雪留在宫中,你竟如此对她?!”
“进殿再说,何必都站在那儿淋雨?!”承哲微笑着说。
于是,我们仨人前后进了我的殿内。
曾几时,我们仨人还是那样团结,融洽,可是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却是那样的诡异和紧张。
我实在想不明白承哲将翼之带来见我的目的,瑟缩而畏怯的蜷在座位里,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翼之!!”沉默了许久,承哲率先打破沉闷,他紧盯着翼之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最近出了些什么事,朕跟你挑明了吧,这一次,朕很希望能得到你菰安郡的全力相助!!”
听到他那一如既往温润似水的声音,我的心头不禁生起一阵无法度测的深沉感,忍不住抬头向他望去,见他笔挺地坐在那儿,面上毫无表情。
翼之凝神对着手上的那盏香茗片刻,方才徐徐道:“皇上,记得臣曾在飞英堂中向皇上发过愿,愿做我吴越国之股肱之臣。也愿奋发用命,以助皇上早日扫除好佞,重振朝纲。”
承哲浅浅一笑“朕是很相信你。可是,到了现在,朕才知道其实翼之的力量也多有微薄之处,朕听说,朕的皇叔菰亲王最近与琥阳王多有联络。”他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里,有着说不出的森冷。
“皇上应该相信,我菰安郡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翼之淡淡回答。
“翼之此话当真?!”承哲突的升高音调,墨玉般双瞳之中骤然掠过一阵凛锐寒芒。
翼之眼中有怒火腾起,面色也顷刻阴冷“皇上,臣自问对皇上已经是尽心尽力。这几个月来,我菰安郡一向对皇上有求必应,皇上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当初皇上大婚,国库中的那一笔大窟窿,就是我菰安郡用全年的盐税抵上的。东南、东北主帅死于刺客之手,眼见军中大乱,也是微臣亲自带兵镇压,方才保住三军安稳。不知皇上还要臣如何做,才肯相信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感到他勃发的怒意,承哲漫不经心地偏首相望,视线扫过翼之的面容,突然地噙起一个讥讽笑容“绿鬓,去请孟淑仪出来。”
说话间,却见绿鬓带了头发散乱的孟忆柳走了出来。
我和翼之相互对望一眼,彼此的身子都在瞬间僵硬起来。孟忆柳被绿鬓一把推在了地上,她虽被摔得狼狈,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跪于地上,雅笑如菊,轻磕螓首,娇声道:“见过皇上,见过昭仪,见过小王爷!!”
“免了!!”承哲冷哼出声,微扬的朱唇之中吐出足够让我浑身冰冷的话语“朕听闻你打算趁着银衣封册大礼之时,跟翼安王到菰安郡去玩几天,是否可有此事?!”
孟忆柳浑身一悸,浅笑道:“皇上真是说笑了,臣妾身子赢弱,如何经得起这长途跋涉?!更何况一入候门深似海,臣妾既然已经进了宫,成了皇上的人,焉有再行出宫之理?!”
承哲轻轻抿了口茶水,笑容恬和地道:“先前咱们冷府的人被钟家逆贼所害,所有冷家旧仆几乎都死于非命。没死的,也被朕和母后带进宫来了。朕倒是想不到,当年跟着你的婢女春花却还残活在人间,想来是被你庇护了起来。你看,这本是好事,你又何必让她东藏西躲起来?!更何况,她要见你,只管大大方方进宫就是,又何必偷偷摸摸躲在宫外送菜的菜筐里进来?!没得被人当成是刺客,给拿了下来。要不是被绿鬓最后知道了,只怕她的下场还要可悲。饶是如此,她最后还是跟着粲花堂的群姊妹走了。其他也没什么,倒是有封写给飞雪密信,差点落到别人手中。幸好还是被绿鬓拿回来了。朕瞧着那字迹,分明就是你的。你和飞雪皆在宫中,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说不清,非要写信说呢?!差点酿成大祸!!”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没有向我看上一眼,可我仍是觉得有凌厉冰冷的目光从我脸上迅速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