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又是一夜恶梦,便照例的来法华寺听禅,却是扑了个空,听小沙陀说却原来了空大师在接待贵宾,心中不由微微叹息,既便是方外之人,却也逃脱不了被这等红尘琐事。
见不到了空大师,又被细落似雾斜飞带风的细雨淋得半湿。我心中又烦又乱,胡乱的走着,见到台阶便寻步而上,也不知怎的,竟绕到了寺院专建给在暂住在寺内上香吃斋的信善男信女所住的后厢廊外。
这本是一处溪水淙淙,石激湍声,静庭幽花的静雅座之处,只是,我却半无欣赏风雅之意,目光反倒被那二株因今冬肃杀的冬风所蹂躏至凋零死去的梧桐树和芭蕉树所吸引,心中无端的生出些许恼意来,捋了捋被细风吹得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恨恨骂道“既然多事在这儿种了梧桐又种芭蕉,却又何苦不好好待它们,岂不闻: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么?如今是大夏天了,怎么还是一地落叶的?”
“即非梧叶秋,亦非芭蕉愁,想来,应是兄台你心若冬秋,有所烦忧罢了。”突然,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将我着实吓了一跳,我不悦的皱起了眉,然后,转身!
这一转身,我便迎上了一双温润平和,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双眸;这一转身,天地皆静,唯只剩下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轰鸣声和犹如撞鹿般的急促心跳声;这一转身,夏日的细雨飘落在我微扬的脸庞,然后便顺着嫣红烫热双颊滑落在心池,晕起一圈圈无数的涟漪。
刹那间,心中似被什么轻轻撩动了一样,我有些神情恍惚的望着眼前那位白衣翩翩的男子。他的身上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轻衫,头束紫玉冠带,更突出得他那种淡雅从容,俊逸稳重的气度,他微笑着望着我,沉静的脸上亦沾了些许雨滴,犹如夏日雨后那一叶青荷上晶莹剔透的露珠。
我望着他,心里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虽未见过,却实在面善得紧。
他一定不是凡人,我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他,傻傻地想着,凡人如何会有这种风度,会这等风采?呆呆地望他那似乎要迎风而飞的身姿,我鬼使神差地说——“阿弥陀佛,莫不是上天派来度化我的神仙?”
他望言怔了怔,满目皆是笑意,如青鸟羽翼般温柔的眼光,轻轻的落在我脸上“这位兄台非但瞪大眼睛的模样有趣,就连说的话,也十分有趣。”他说。
兄台?是了,我记起来了,我此刻是个男子,是薛飞大夫,岂可尽露小女子之态?他叫我兄台,那么,他是人,不是神仙了?
想着,抬头,挺胸,依足男子的模样,我抱拳歉然笑道“确是薛飞失理,在此胡乱说些谬言乱语,打扰公子,还望见谅。”
他却仍是笑,双眸炯炯的望着我,目光清澈,仿佛将要洞穿我女子的身份一般。
我涨红了脸,心中如波涛般翻腾着,有些羞愧又有些狼狈的转身,准备离去。
“薛兄,请留步……”他曼声开口,留住了我慌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