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得去兵部找你家大公子,”她摇了摇团扇,厌烦地说,“娘也真是的,总舍不得把她的好儿子牵扯进来,让我这个出嫁的闺女去得罪人。”
窦朝云的头发被撕下来一大片,她趴在地上,捂住红肿的半边脸,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抬头望着方静。方才动手的那几个丫鬟是从方府里陪嫁过来的,对自家小姐最是忠心,见这没皮没脸的小贱人还敢挑衅,抬手作势要再打她。
窦月娘心疼侄女,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方静看了婆母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您要是身子不舒服,我让丫头们送您回去。”
窦氏平生最怵这个凶悍的儿媳妇。因为方静不会听她讲道理,也不管什么人情颜面,说打就打,想骂就骂,看似是个闺中少妇,实则全然是一派武将的作风,粗暴野蛮得令人发指。妇人赶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景王府送信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大女儿回来,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劝说,“静儿啊,你表妹不懂事,肯定是受了别人的教唆。这是场误会,咱们是一家人,把话说清楚就好。”
她这番话说得细声细气的,显然是没什么底气的,一来是迫于长媳多年的yín威,二来是今日这件事,确实十足十是自家侄女的错,让她压根无从袒护。
前几日窦朝云回到李府,对姑母说梦到亡父哭诉,他死得煞气太重,在地下受尽了苦楚,迟迟不能投胎,希望家里人能为他做场法事,让他早日解脱。
窦氏想起弟弟曾经对自己的好处,握住窦朝云的手哀哀地哭了半天,当即便应承了下来。后来侄女顺势说许久未见,想在府中陪她一阵子,窦月娘自然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方静的怨憎之气也消减不少,起码逢节过年时偶尔遇到窦朝云,只会视而不见,不再像最初那般怒目以对了。即便如此,窦月娘还是嘱咐了侄女一番,让她平日里安分呆在屋里,谨慎行事,别让方静过来找她的麻烦。
谁想方静好好地呆在白露院里,争端居然是窦朝云主动挑起来的。今天一大清早,她在窦引章死去的屋里摆上香烛祭品,放声大哭,边哭边骂方静心肠歹毒,用下作的法子害死了自己爹爹,引得一群窃窃私语的下人们在不远处围观。
窦氏听闻后,骇得差点跌了一跤,觉得侄女是失心疯了,她闹出这么一场,方静岂不是要把她的皮扒了?
窦月娘将姿态放得很低,她容貌秀丽,眉头轻蹙时颇有几分惹人怜惜的怯态。方静对旁人不假辞色,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婆母还是留有情面的,听到婆母先表态了舅舅的死和她无关,女子的脸色不禁和缓了稍许。
然而不等方静开口,窦朝云则先冷笑起来,“姑妈,你别对这个恶婆娘说好话,她也就是在咱们面前逞逞威风,等表哥回来,索性休了这不能生的丑妇。”
当年流产损了身子,导致多年未孕的事,一直是方静心中的隐痛,如今听到罪魁祸首用如此刻薄的语气旧事重提,这个骄纵惯了的将门虎女实在按捺不住怒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到桌上,站了起来。
窦氏大惊失色,连忙挡在在两人之间,她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半怒半惊地斥道,“朝云你胡说什么,还不赶快向你大嫂道歉!”
窦朝云兴许真的是快要发疯了,她往昔是很怕方静的,每每到了李府,都巴不得溜在墙边走,唯恐撞到对方了。现在她鬓发凌乱,俏脸红肿,却高傲地扬起脸,不屑地说,“姑父升迁了尚书,和方家那老头平起平坐,大姐如今又贵为王妃,姑母,你害怕什么,咱们根本就不用怕她!”
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满屋人齐齐色变,方静震怒之下,冷冷地扫了婆母一眼,心想这小贱人哪有这般见识,还不知是学了谁人的话。而窦月娘则急怒交加地暗骂了一句,觉得准是儿子发了晕,在侄女面前乱说话,竟让她公然说出来了。
李照熙急匆匆地回了府,他刚进屋,正被两个侍女架起的窦朝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拽住自己的手,反身向他怀里扑去。
男人本能地拥住主动投怀送抱的情人,然而看到妻子冰冷的目光,李大公子心中凛然,又想推开表妹避嫌,只是低头看到窦朝云含泪凄楚的眼睛,一时间不忍心让她难堪。
他左右为难了一刹那,窦朝云可没有闲着,哭哭啼啼抱住他,说,“表哥,你救救我,她们要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