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就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明媚身子狠狠地一抖。
望着景正卿的双眼,明媚心中有种恍惚地感觉,就仿佛,她要说的那些话,其实不用说,因为……
他都知道?!
就在看着景正卿的眼神的瞬间,明媚心中这么想。
——他,都知道。
“别说了,”景正卿温柔而笑,双眸中的一丝锐利飞快退去,目光逐渐变得缓和,“有些事,不必说出来。或许,不说出来,才是更好的。”
那镯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苏夫人手中?
上辈子,端王亲自冲到大牢里把他抱出来……他看着他时候的那种眼神,当初他自然是不懂的。
还有其他种种……
若景正卿是个驽钝之人倒也罢了,但是他不是,非但不是,且绝顶聪明。
景正卿嘴角,隐没一丝苦涩。
明媚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问一问他,是不是真的知道……知道那件……会令天翻地覆的绝密。
那件,会让他真的一步登天身处万人所梦寐以求的权力巅峰的绝密。
“你……”
明媚的唇才一动,景正卿却缓缓地撤手,瞬间低头,以唇代手,吻上明媚的唇。
以吻封缄。
明媚愣了愣,看着他温柔的面色,终于也慢慢地闭上眼睛,咽下所有的疑问,接受他满怀爱意的吻。
傍晚,一轮皓月当空,恍若玉轮,照的地上一片月白,连灯笼都不用打,便能看清周遭景色。
月光浸润之中,从千里之外风光秀美的庐山脚下,到重门深深的寂寞宫墙内,赵纯佑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手中之物。
在那笔直如玉的手指间,握着的,竟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在灯火照耀下,绿光如一抹幽魂,莹莹闪烁。
本是两只的玉镯,一只他曾亲手给了景如雪,结果,却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手中重新拿回来。
另一只,本是好端端地放在库房中,却不翼而飞。
赵纯佑举起那枚镯子,放在眼前,灵动的绿镯是一个极至完美的圆,绿光流溢,从环中间看出去,仿佛是一道延伸出去的通道,或者一只幽幽地绿眼,正同他对视。
皇帝的心,忽地荡了一下……就好像这翠绿化作一滴水珠,铿然坠落他的心湖之上,引发一团团涟漪。
又过几日,终于进了渝州地界,风物跟京城大不相同,说话口音也是两样。
自重得新生后,景正卿曾起过孤注一掷来此追随明媚的念头,没想到,兜转来回,终究还是来了此处,且是携着心爱之人一同来归,历经风雨波折起伏,终究得了两情相悦两心相许,这滋味自然是大为不同。
此日黄昏,车马经过一座小村落,渝州多水,这村子也是临水坐落,时景正好,湖上大片莲叶,碧绿绵延出去,村中有大半渔民,靠着打渔而生。
卫凌喜欢此地风光的清新雅致,便做主,晚上暂时歇在这村落中。
是夜,月色皎洁,明媚回到故地,只觉得空气中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莲叶气息,因是住在草屋之中,隔着单薄窗户,听到外头虫儿恬静叫声,让人心神惬意畅快,才知道古人所说“田园之乐”诚不我欺。
众人用过了饭,便各自安歇,景正卿跟明媚同床而眠,这床并不大,两个人紧紧贴在一块儿才能睡下。月光从窗户边儿爬进来,照的两人脸庞半明半暗。
明媚毫无睡意,望着近在咫尺的景正卿的脸,不由一笑,景正卿也正瞧着她,见状便小声道:“别笑,也别动,这情形尴尬的很。”
“怎么尴尬?”明媚问道。
景正卿凑在她耳畔说道:“这村舍并不隔音,岳父就在隔壁,若是咱们做了起来,给岳父听到,岂不尴尬?”
明媚羞红脸庞,却忍笑道:“谁要跟你‘做’了起来,你自己不害臊,喜欢胡说八道。”
景正卿抱紧了她,明媚陡然一惊,感觉底下果真有一硬物抵着自己,明媚睁大眼睛:“你……”
景正卿含笑挑眉,抬手到腰间,把垂在腰间的锦囊掏出来——原来只是此物作怪。
景正卿偏还要羞明媚,便道:“你在想什么,嗯?莫不是想要……”
明媚大羞,抬手打他的胸,却又不舍得用力。
两个人挤在一块儿,痴痴忍笑,心中却各如沁蜜一般。
正在咬耳朵、挠痒痒地小小厮闹,便听到有个声音道:“老头子,你瞧今日借宿的这些来人,那一对儿年轻的,是儿子女婿么?”
另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道:“不是,我打听了,那两个总粘在一块儿的,是女儿女婿,还有个男娃,是小儿子,那个跟大人身边儿伺候的,是大人的继室。”
“原来是这样,啧啧,真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天底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一家人。”
老头子便笑道:“你想什么呢?”
老婆婆便道:“我想,赶明去趟女儿女婿家,女儿好久没回来了,倒是让我很想念。”
老头子笑道:“你老胳膊老腿的,别乱跑了,她想咱们,自会回来。”
老婆婆道:“都是她回来看咱们,横竖她如今跟她婆婆分开过了,咱们去看看,也是应当的,赶明你起个大早,去村头的林渔头家里,找一尾好鱼,咱们带了去……”
夜色之中,万籁俱寂,只有这寻常乡村之中的村翁老妇,平平常常地你言我语,苍老的声音,却如此动人心魄。
明媚靠在景正卿怀中,一时也听得怔住了。景正卿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小声道:“怎么了?”
明媚道:“你记不记得,咱们换了身子那次,从那歹人手底逃出之后的那夜?也是如此的……”
景正卿哪里会不记得?便道:“我自是记得的……也是一对儿公公婆婆,头发都白了,我还记得,你哭的不成样子,我怕我睡着了,你会哭晕过去,给人看到了何其可怕,于是便强撑着跟你说话儿呢,好歹给姑父跟王爷及时找到了。”
明媚想到过往那心酸之事,紧紧搂着景正卿。
景正卿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背,道:“也正是从那时起,我才知以前自个儿所做的事何其之恶劣,让你受了那么些委屈……别怕,好歹有惊无险,以后都好了……”
明媚想到这则,便更想到之前他受刑的惨状,身子有些发冷,便钻到他怀里,出了会儿神,便又问道:“你真的……不后悔跟我在一块儿……一起出京么?”
景正卿轻轻一笑,抬手从先前那锦囊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纸包,明媚见他不答,便抬眸看他,景正卿打开纸包,手指拈出一物,放在明媚唇上。
明媚一怔,而后便张开口含住,舌尖一压,又酸又甜……明媚惊道:“这是……”
景正卿笑道:“当初我装着骗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喜欢吃这个的?临出京之前,我买了点儿带着,免得你吃不着了。”
明媚嘴里含着那蜜饯,眼底酸酸地。
景正卿弓起腰来,在她唇上亲了口:“你说起公公婆婆,以后我们便也似他们一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也生几个儿子女孩儿,陪着咱们,你说何其热闹?”
明媚眼中泪光闪烁,闻言却又羞道:“说到哪里去了?”
景正卿道:“说的是正经的,你若是觉得我随你出京太亏了,便多给我生几个宝贝孩儿就好了……说起来,为何你一直都还没有喜信儿?”
明媚听他问,也有些紧张,景正卿一本正经想了想,正色说道:“我知道了,必然是我不够勤力之故……以后我便努力多做几次就好了。”
明媚听到这里,才知道他又是借机讨要福利,顿时化恼为羞,噗嗤笑了出来。
茅屋斗室,窄床之上,呢喃细语之中,又响起细微地吱吱呀呀声响……这声音随着月光攀出窗户,在静谧地夜色之中蔓延,同那氤氲地水雾莲香,交织成一片郁郁馥馥地醉人气息。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辛弃疾《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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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萌物们,感谢!(╯3╰)
琢磨了这两天,总算是写完了这章,至此应该就全文完结了,谢谢一直伴随且鼓励着我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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