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说:“你知道甚,你还不知道你那闺女呀,从小就不听话,她要能像她姐那样谁还噜苏她?净做让人伤心的事嚒。不为大人想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走那么远,一个亲人也不在边上,败了屈连个哭诉的人也没有。丢了好营生,去了婆家挣不上钱了以后还不得给人嫌弃啊?德性好点的还行要是德性不好了,等你老了就去跟年轻的好上了,那年轻的挑着他一回到家来就跟你闹腾,她那秉性,就是愣在外头吃罪吃屈也不肯回来。谁还不知道她?”
父亲说:“还是怨孩子年龄小的过,经历的事情少,考虑问题不现实,你也不要一直叨喃她,惹她心麻烦,大家都心麻烦。”
父亲说完,把锹里的核桃皮唰一下倒进红皮捅里。
母亲停停揉面的手,说:“她心麻烦,我还嫌她心麻烦哩,除了自家人叨喃她谁还叨喃她,不告诉她她知道甚?经过甚?咱村多少人跟上当兵哩好活过?有多少人是过在半路地就离婚了?不要家里的老婆又在外头找一个也不是没有的。打实心眼儿里替她操心哩还是自家人,她就是个傻,也不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找的。”
父亲狭着腰把锹一扔,不耐烦地道:“五十六哩人了,叨喃喃叨喃喃叨喃了一辈,就没改,念经一样,也不嫌累,甚人?”锹的铁头正撞在石阶上,很响。母亲小父亲三岁。
母亲只顾滚水滚油的揉着山药泥和白面,不吭声了。
一时想起来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许多难事,大多年过半百的人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唯有把无尽美好的希望往儿女身上寄托,希望自己经历过的难事儿女能避开,自己所吃的苦儿女不要再吃。大多儿女又偏偏不想白活一回,尝试做了那些想做的事,了了今世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