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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面目沉沉,手中精致的黑檀木佛珠随着手指一颗一颗转动,良久一汪深潭似的眼波终于泛起涟漪,任是朱二爷都看得心神难安。
“娘……”
老夫人站起身,朱红秀金丝牡丹的裙摆曳地,每走一步似是盛放的牡丹随着摆动,一路富丽堂皇,走到二爷身边戳着他的额头,恨其不争气:“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发生这种事你就该尽早想出法子,怎能任由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样才慌得不知所以。具体的给我说道说道。”她虽是常年在府中,心底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明,遇事从不慌乱,沉稳得很。
二爷扶着额头叹息,细小眼睛微眯,声音中愤恨满满:“那程丫头租的是大哥家闲置的铺子,听说与翠姐儿走得很近,我寻思着是不是大房家故意使的招儿,在其中捣乱。”
老夫人攒起眉头,眼中精光乍现,沉思一阵,摇头道:“朱林朝没这个胆子,他向来顾着朱家颜面,怎能由着外人看笑话。不过是个女子,目光短浅,如今能撑得住,待到了说人家的时候,怕是人家还要嫌弃她这般抛头露面。你照着我说的去做,不信她不低头。”
朱二爷再听过老夫人一番话后,皱着眉不大情愿地开口:“不过一个小小味香斋,犯得着拿那么多银子吗?”
老夫人瞪着他,周身散发着严肃,厉声道:“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咱们诚意摆得足些,她也不好拒绝不是?好了,你先去忙着,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翠翠这些日子嗜睡的厉害,每晚睡得极早第二日却是极晚醒过来,云锦们习惯了,忙完手中的事聚在一处说说趣事儿,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这日才歇下来就见老夫人身边的程嬷嬷过来,圆润的脸上带着笑,丫头们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这位程嬷嬷瞧着慈眉善目,心却是个狠的,听闻往常没少替老夫人处置下人,不知害掉多少条人命了。便是心中再不喜也不怨惹着这个笑面狐狸,云霞迎上去笑问:“几日不见,程嬷嬷气色越发好了,我家小姐这会儿还在睡,您看……”
程嬷嬷摆摆手,暗道大夫人倒是个待翠姐儿可是用心,这些个服侍的丫头不光相貌好还是顶顶的机灵,径自在外间坐了,笑道:“不妨事,我便在这里等小姐醒来。”
这一等却是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加上换衣裳梳妆打扮又费了些时辰,程嬷嬷不禁冷笑,虽说是个主子却摆着大家贵人的派头,便是描眉画眼再精细,又能攀附上高枝?横竖不过做个商户人家的媳妇。
翠翠对老夫人差人来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好笑不已,也不枉她下了好大一番功夫。今儿她穿了身艳丽逼人的大红色绣花衣裙,头戴红梅簪子,银色流苏垂落,一步一摇中更显风情万种。饶是因久等面色不愉的程嬷嬷在看到她出来时也晃了眼,赶忙起身行礼。
翠翠摆手失笑:“程嬷嬷可是咱们府中的老人了,不必行礼了,只是不知祖母唤我可是为何事?”由着名烟为她系上大红色斗篷,让云锦随在身旁,这丫头虽不像她姐姐心眼多却胜在机灵嘴巧,不开口则以,说起来便是不饶人。
程嬷嬷随在她身后往外面走,闻言直摇头:“老夫人说是有些悄悄话要同您说,连我这身边人都没告诉。”
翠翠点点头,一路无话。丫头们备了早食,她想了想抬手让撤了,今儿她可得同老夫人套套近乎。日光微薄,淡得让人察觉不到半分暖意,打在她一身艳红衣裳上像是渡了层光晕,美艳不可方物。
白玉堂内,老夫人正端坐在炕上品香茶,她最爱普洱茶,却不知是哪个自作聪明的丫头换了龙井,登时一恼,重重拍了桌子让人撤下去。而这一幕被掀了帘子进来的翠翠看得正着,故作惊讶道:“这是怎得了,可是谁惹得祖母不快了?”
老夫人敛了眉间的不快,换做慈爱模样,冲她招手让她到跟前去:“翠姐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这才几日功夫,出落得更是漂亮了。”可惜这般好相貌却不是长在兰姐儿身上,若要是她便是倾尽浑身力气也要将兰姐儿送上世间最高处。男人不都是瞧着女人相貌的?向来没一个好东西。
翠翠急走两步,撒娇地靠在她怀中,软声道:“今儿翠翠好好陪陪祖母,许久不曾在祖母这里用饭,最是想念那道酱黄瓜,我那边的厨子做了许久都做不出这个味来。”
老夫人将她额前的发丝拂到耳后,笑意满满地开口:“待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带些。”
朱兰这些日子一直往祖母这里跑,想得是能换得她老人家的垂爱,好松口成全了她和赵言。因着二小姐常来,伺候的下人们行过礼便罢,也不通传了。所以她进来看到祖母和朱翠翠关系这般亲昵,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嘟着嘴抱怨:“祖母和姐姐这般亲,可是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