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对沙摩柯的恭敬感到十分惊讶。
须知关羽治理荆州时,大汉与武陵蛮人并无十分多的接触,大抵秉持着河水不犯井水的态度。
众人皆以为,蛮人愿意襄助,不过是看在金珠馈赠的份上而已。
若沙摩柯表现的桀骜不逊一些,反倒容易令人接受;不想他竟然表现得这般恭敬,显然是真心臣服。
刘备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一时吃不住准,面上隐约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沙摩柯虽是蛮人,但既然能够当上各部首领,又岂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见状忙解释道:
“吴人残忍阴险,臣是真心服从大王……”
姜维在边上听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武陵蛮举族来投,溯本追源,还是由于东吴对待边民的政策造成的。
长江以南、扬州、荆州、交州一带,汉人以外的边民大致分“山越”、“武陵蛮”、“南越”三类。
因为江南人口稀少,恐难以对抗人口稠密的北方,孙权统事之后,主要是征服深险地带的山越以扩大人口部伍,采取“强者为兵,羸者补户”的政策,即身体强壮着为兵,身体羸弱者为民。
征讨山越最出名的便是陆逊,他曾明确指出讨伐山越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扩充jūn_duì。仅他一人即从山越获得精兵数万人。
如与其他将领贺齐、韩当、蒋钦、凌统、朱桓等所获兵数合计,至少超过十余万;至于用以补户的羸者自然更多。
这就是孙吴所以能在江南立国、却越发强势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在历史上,越人、蛮人时战时合,关系错综复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均非汉人。两族人在面对汉人的侵扰时,立场态度便会趋向于一致。
武陵蛮眼见越人被灭国灭族者不计其数,不免产生物伤其类的感觉,对东吴的掠夺政策益发厌恶。
而关羽镇荆州时,一心对付北方曹魏,对蛮越的态度大抵是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东吴的兵锋已经抵近武陵郡,若是蜀汉势力彻底退出,那么本族岂非也要面临山越那般悲惨厄运?
两相一比较,孰好孰坏自然一目了然,选择投靠哪一方,自然也是显而易见。
沙摩柯虽然不是特别精通汉语,好在有文布在边上翻译解释,一番比划下来,刘备这才疑心尽去。
他大喜之下,亲自起身将沙摩柯扶起,笑道:“难得沙卿有这一份心。这一番你我两方同仇敌忾,定能叫孙权好好吃些苦头去!”
这时,法正从帷幕之下走出,缓缓问道:“敢问沙将军,贵军集合还需多少时日?”
见提到正事,沙摩柯精神一震,朗声答道:“三五日内便可聚拢。”
“五溪大军装备战力,比之我军如何?”
沙摩柯闻言,眉头微微有些一皱。来时沿路,他已经见识过汉军的装甲器械,精光耀眼,冷气森然,汉人锻造武器盔甲的手艺,自然不是蛮人可以企及的。
但他也不愿弱了气势,略一思忖,便拍着胸脯道:“装备虽不及贵军精良,但我族勇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人人皆可以一当百,悍不畏死!”
法正微微点头,朝着刘备道:“主公,如今陆逊龟缩不出,正面战场难以突破。臣以为,大军一边抓紧督造攻城器,一边可以遣一部五溪蛮军为先锋,翻山绕至荆南诸郡,先行接应当地誓死不降的忠勇将士。”
关羽接道:“不错,有消息传来,零陵北部都尉习珍、习宏兄弟,原本伪降吴贼,闻得主公大军到来,即刻举七县之众反吴。虽履受吴贼侵攻,但兄弟二人率领所部数百人登山自守,誓死不降,似这等忠勇义士,我等不可不救!”
刘备颔首道:“不错,云长言之有理。”
他顿了顿,转向沙摩柯,问道:“沙卿,孤命你领本部人马,接应习珍、习宏兄弟,你可愿意?”
沙摩柯抱拳朗声道:“这有何难?十日之内,必将他们安全带到主公帐前!”
面对沙摩柯的信心满满,刘备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又对法正道:“这几日便让将士们稍事歇息,待到十日后大军齐备,攻城器械准备周详后,再与陆逊一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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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荆州江陵城,原关羽前将军府,吴候的临时行辕。
孙权身着华服,腰悬宝剑,高坐正堂,睥睨傲视,志得意满。
自那日他与吕蒙二人在建业定计袭取荆州后,孙权便对荆州的局势格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