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之人捧着钱千恩万谢得去了。姜维又赏了杂役一把铜钱,请他帮忙到家里代为通传,便直奔何府而去。
却说这何督邮家大业大,在天水也算显赫人物。膝下仅一女儿,极其珍视,眼下业已及笄,尚未婚配。
他见姜维少年英雄,又要到州中任职,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心中便起了招婿之意。
姜维上一世时常陪领导吃饭,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调节气氛。故而席间觥筹交错,何督邮之兴致甚是高涨。
只是他屡次暗中示意,姜维却是使起太极手段,一一推将回去,直让何督邮觉得有千斤之力,却打不出分毫重量,心中暗自悔恨不已。
瞧这小子确是个妙人儿无疑,这些年怎么未曾察觉?眼下他高升在即,只怕州中家有千金的长官们也已虎视眈眈了。
何督邮心中有怨,不免多喝了几杯。这顿酒又饮至亥时时分,姜维方才告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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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一跨进大门,就觉得有些异样。只见院子里整齐摆着马钧派人送来的的家具物件,分毫未动,就连防刮用的稻草,也是未曾拿掉一根。
他心有疑问,便转身望向姜文,问道:“白日里送来的东西,怎么到现在还不曾收拾妥当?”
姜文面露慌张之意,却并不言语,只悄悄伸出右手,指了指厅堂。
姜维见状,举步便向厅堂行去去。刚刚跨进门槛,就见母亲李氏面色阴沉,端坐于堂中,手中还握着一根儿臂大小的竹棒。见他到来,沉声喝道:“孽子,还不跪下!”
姜维一惊,暗忖道:“莫非自己假借先祖托梦,星象暗示一事被母亲知晓了吗?可是自己平日里不曾与人谈及,也并未露出破绽啊。”他心中没有定计,只得依言跪下。
姜母手持竹棒,站起身来,起手便向他的后背狠狠打去,连打了十余下,口中直呼:“孽子,孽子!”
姜维自小打熬身体,这等力道倒也经受的住。但他见母亲神情激动,只怕自己没事,母亲反倒先被气出病来了。心中不忍,于是忙抱着母亲双腿,道:“儿若是有错,如何责罚都是应该,只是母亲万万不要动气,莫要伤了自个的身体啊。”
姜母停下手下,气喘吁吁,骈指着姜维,骂道:“汝夜夜饮宴,通宵达旦,彻夜方归,这倒也罢了,竟然还采买家具器物,耽于安乐!汝意欲何为?定是知州中欲辟汝为从事,故绝了南下之意!汝不思衷心报国,却一味贪恋权位,这般行径,欲置祖宗家声于何地焉,我竟然生了汝这般孽子,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无怪先祖公骂你是不忠不孝之子孙!”姜母神色激动,骂着骂着已是流下眼泪来。
姜维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自己炫耀功名,打造家具物什之事引起母亲误解。他如此刻意广赴宴席,收受程仪,是刻意在太守、同僚面前营造一个少年得志的假象,全为了降低周围人对自己南下之行的戒备。
此前为了保密起见,他未将南行之计向母亲细细托出,故而姜母就以为儿子眷恋权位、无心南下,这才怒而打骂。
眼见母亲刚烈至此,自己白白挨了这一顿好打,姜维又是佩服,又感好笑,忙解释道:“母亲,还请听孩儿一言。”
“好,我便听汝还有何等托词!”姜母气喘呼呼,拄着棍棒坐下。
姜维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将南行之计划并自己的用意细细说出。
“此事儿已经计划周全,只待一个时机,只怪儿不曾跟母亲交底,害母亲担忧,着实不孝,还请母亲责罚。”
姜母这才知道误会了姜维,她心中已是暗暗后悔,又怪姜维瞒到现在,一时间转不过念来,堂中顿时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姜母方叹了口气,将儿子扶起,柔声问道:“我儿,方才可是打疼你了么?”
姜维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土,笑道:“母亲并未用力,儿又是皮粗肉厚,如何会疼?说起来,已是好多年未尝到母亲这道竹笋炒肉了,滋味依旧呐。”
他幼时顽劣,时常受母亲教训。只是经历父亲战没一事打击后,心智渐渐成熟起来,成为街坊领居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故而再也不曾受到打骂责罚。姜母陡见他谈及儿时旧事,神态又是这般惫懒,竟被逗得笑了起来。
只笑得片刻,姜母慢慢又恢复肃穆的神情,正色道:“为娘本无甚所求,只盼我儿平安喜乐。只是先祖既托梦于你,我儿便要堂堂正正做人,上保社稷,下安黎民,如此,为娘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见母亲深明大义,姜维不禁肃而起敬,口中连连称是。
mǔ_zǐ俩说了好一番话,姜母的心情也渐渐平复。末了,姜维忽低声道:“母亲,当就在这几日了。”
他望着屋外家具物件陈横,心里已是明了,眼下差不多已是万事俱备,就只差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