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是在奇怪她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冯慧贞问。
萧重岚那一番话,说得他们心惊肉跳。还好她识时务,最后转过弯来了。
陈子阳摇头,眼中几分疑虑。
他见过她怯懦无助,见过她温婉可亲,也见过她固执高傲,却从没见过她如此从容随性,与吴刚这些粗人都能相谈甚欢。
陈子阳也与这些人叙旧,还多次提及母亲,对他们多加恭维赞誉,可是看他们神色,十分平常。为何萧重岚寥寥几句,他们反应就不一样?
“这位长公主,还真叫做人不可貌相。”闵飞咂咂舌,靠着窗道。
吴刚呼呼扇着扇子,他走了一路到这客房来,海风再吹也不凉快。扇子一放,他索性拖着闵飞,让他把自己带到了屋顶上,笑道:“这儿凉快,你也不必留神有没有人偷听。”
闵飞不屑道:“我看冯慧贞培养的死士,杀人大概一流,轻功却差劲的很。”
“杀人再狠,又怎么抵得过千军万马?”吴刚慢条斯理道,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缝的眼中透过一丝伤感,“这是萧帅当年说过的话,莫逞匹夫之勇,当练三千铁军。”
闵飞凑近他道:“哎,我没见过兰陵郡主,看这位长公主还算是个人物,你说郡主比她强,强在哪里?”
吴刚抬手,发现没带扇子,摸了摸头,苦笑道:“长公主气度不俗,可毕竟是娇滴滴的公主,柔弱不堪,哪能主持大事?兰陵郡主比她可强多了!”
“……兰陵郡主习武的底子是萧帅亲自打好的,她跟着陈公走南闯北,眼界也不同。”吴刚不知不觉回忆起郭阔带着他们一群人半路拦截陈陶的事。
陈陶看见一群凶神恶煞衣衫混乱的人冲下来,笑容不改也就罢了,从他身后伸出一个脑袋,一双眼睛黑亮,毫无畏惧,手里还捏着一根铁木棍。
“……那时候她不过十一二岁,看到郭将军刁难她爹,她就敢捧着大酒碗找郭将军拼酒。若是她活着,便是违逆大帅的意思,我等也愿意举兵追随她,只可惜……”吴刚重重叹息一声。
闵飞自没有他这么多感慨,却笑道:“那世子呢?说来他可是看得起我们了。我还以为今晚我们得到对岸风餐露宿呢。”
闵飞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比起三位将军拜见他时,还被要求只身一人不带兵器,他们这待遇好太多了。
“我也不是抱怨。听说世子流放途中受了许多苦,身边又一个亲人也无……”闵飞怜悯道,眼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他小心谨慎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说话举动,看着还是京城里公子哥的味儿,我怎么就不自在呢?”
吴刚见他说得越发离谱,踢他一脚,便不言语了。
闵飞与吴刚不同,吴刚可以说在萧凤身边长大,而闵飞却是宋轶后来招入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颇有些自负。
吴刚慢慢说出一句:“世子身边的冯慧贞,不是善类。世子只怕是被她控制了。”
闵飞见吴刚说了一句又不言语了,看了看阴沉沉的海上,暮色已沉,低声道:“她也是个多疑的。方才在船上她带着人说是清点,几乎把船翻遍了,不放过任何一处,唯恐有诈。”
“你到底什么主意?”闵飞掐着他的脖子问道。
吴刚把眼一闭,懒洋洋道:“我还要说什么?萧帅自郭将军而下,无不令行禁止。便是要我等去死,我等也不会迟疑,何况到了如今这地步呢?”
闵飞松了手,捏捏他的肥肉,叹口气道:“宋将军也这么说。如此,便赌一把吧。”
掌灯时分,四名小厮抬着两个齐腰高的的箱子进了关雎苑。
萧重岚看着箱子里的珠宝和首饰,明显有翻动的痕迹。
萧重岚抚过那些首饰,并没什么兴趣。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几幅名家字画。
她让新梨解了布条打开来看。两幅山水,两幅花鸟,还有两幅,一幅是禅师讲经,一幅凤凰涅槃。
画轴明显有割开的痕迹,草草还原。看来冯慧贞都搜查过。
萧重岚盯着那幅禅师讲经图看了许久,亲自卷起来。
新梨收拾好了其他画卷,见萧重岚神色不好,心里也不好过。
她和清儿柳娘都是拖累,为了她们,萧重岚不得不委屈自己。
“不要胡说,就是我说出真相,他们又岂能保得了我?”萧重岚一叹,道,“夜慢慢长了,你不要多想,把外面灯熄了,进来陪着我吧。”
海岛上的夜晚,格外静,也格外吵。萧重岚刚到的时候,每夜听着海浪声,翻来覆去无法安眠,梦里都是波涛汹涌;如今,枕着涛声,她也能入梦。
但是今晚,她不能睡。
她的耳力很好,又十分留意,听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四处“噼噼啪啪”的声音,立刻坐起身,轻唤道:“新梨,熄灯!”
新梨也警醒得很,一骨碌爬起来,便将门口的照夜灯吹熄了。
整个室内一片黑暗。
新梨退回来,萧重岚拉住她,二人迅速躲到帐后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