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姗软软靠在萧重岚肩膀上,两颊酡红。
萧重岚唤她起来去歇息,萧重珊忽而轻轻问道:“……姐姐,方才,是华宁姐姐来过了么?”
萧重岚一愣,道:“是。”
“我知道她来了,可是……我不想见她,我很怕她……”萧重珊低低说着,身子软软的,手却紧紧抓着萧重岚,“那一次,留歇宫的晚上,我半夜里被风吹醒了,我看到她……她悄悄站在我窗户外面……”
萧重珊仿佛是低低呓语,眼泪慢慢流下来:“她说不许说出去,不然她就让人害死母亲……我,我后来病好了,才知道那一天我占用了你的马车,你留在山上差点被山贼给害了。后来又因此病重一直不好……”
萧重珊语无伦次,不住地说“对不起”,慢慢睡着了。
其实从郁山回来之后,每次萧重岚见到她,都觉得她有心事。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也听说萧重珊为她哭过好几次,还在菩萨面前为她祈福。
萧重岚叹了一叹,招手让人送她去休息。
回头看,还有一个顾凌峰趴在桌上。
萧重岚摇了摇头。正要叫人过来抬他,顾凌峰动了动,自己慢慢坐起来,眼神清明。
萧重岚记起来,他的酒量可不小。
她不想戳穿他,便笑道:“顾将军可还好?要不要去歇息一会?我去叫人……”
“不必了。”顾凌峰止住她,静静道,“我想问长公主几句话,还请长公主赐教。”
他都这幅架势了,萧重岚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便对着红氤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缓缓坐下。
顾凌峰眼中还有血丝,可目光亮的吓人,他问道:“长公主如何知道顾某不喜食甜?”
萧重岚心中一顿。
“……曾经,长公主在御书房为顾某备了一碗姜茶,与平常姜茶不同,并未放蜜。那一次我就奇怪,只以为是巧合。可是今日我来,长公主备的饮食羹汤,都是精心区分开来。”
顾凌峰指了指桌案。他面前的碟盏,食物的确有些不同。
萧重岚微微一笑,道:“顾将军误会了。只因太医嘱咐我,甜食易生滋腻,故而平常茶汤我都不爱放蜜。至于今日宴席,是我仔细问过,打听诸位饮食喜好才准备的。”
“原来如此……”顾凌峰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萧重岚便要起身,顾凌峰却又问道:“长公主可知道兰陵郡主?”
他问的突兀,萧重岚听着心里一颤。
顾凌峰见她僵住,道:“你必是听过的对不对?不必怕,那些流言都是假的,说她参与谋逆,性情粗暴……那些都不是真的!”
萧重岚不曾转头,却听得出他声音忽然和缓温柔下来。
“她是……她是天底下最不一样的女子,最好,最好,无人能比得上她……”他似乎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能重复着。
萧重岚转头,见他笑得苦涩,眼泪缓缓滑下脸颊。
“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前这是他最爱说的一句,说话时笑得恣意飞扬。
萧重岚从未见过他这般痛苦的神色。
她复又坐下,静静听他说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往事,然而,这也是第一次,她亲耳听他当面这般称赞自己。自己在他心中这般重要,与众不同。
她知道娘的意思。她没有不愿意,也没有特别的欢喜。她与顾凌峰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本就是亲人一样,她以为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时候,她更多的心思,放在爹向她展现的那个天地里。高山,草原,海洋,荒漠。她真想看个遍。
面对着痛苦自责的顾凌峰,她忽而觉着,其实是自己亏欠了他,这样一番珍贵情意。除了爹,这世上再没有哪个男子,会如此包容,欣赏她。
顾凌峰说累了,停下来。
“顾公子是以为自己对不起她,所以一直不能释怀么?”萧重岚打破了沉默。
顾凌峰怔了一怔,苦笑道:“是。我对不起她,我知道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
“那么,想必这位兰陵郡主并没有顾公子说的那么好。”萧重岚语调淡漠。
顾凌峰眼神一利,看向正襟危坐的萧重岚,又黯然下来,道:“不,不是,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若她如你所言那般好,为何会不肯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