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妹妹们说到萧重岚,她也有意想结识一下。虽说不是投缘之人,可如此纤弱的人儿,那一句话说得却也大气。
谢燕有几分疑惑,她实在想象不出自小被拘禁在冷宫中的萧重岚能够有这样的见识。由此说,也难怪萧珏和洛迟砚会扶助她来对付张荣妃。
可惜自己还是满怀怅然。毕竟,像兰陵那样的女子,这天下,恐怕再也没有了。
萧重珊与谢菡谢芙等人玩够了跑回来,见谢燕与萧重岚坐在一处,立刻拥了上来。各自拿着自己手中的莲花或野菱,笑着说个不停。
萧重岚则笑盈盈唤了宫女过来,服侍几位小姐拭汗擦脸。说起来她在这几人之中只比萧重珊和谢芙大一些,却沉稳周到。
这一趟游玩很快就到了下午。谢家、俞家纷纷告辞。
萧重岚替太后送他们出了行宫。
永乐侯谢家的车马早就在门外静静等候着。
俞老夫人是太后命人备车请来的,也在门口等候
“祖母,娘。”
众人转头,见一个清瘦面容,眉目严肃的男子,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俞老夫人眼中满是慈爱笑意,对萧重岚解释道:“是我两个孙儿来接我们了。”
俞浩然带着三弟走过来,见陪着祖母和母亲的年轻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容颜娇丽却气质不俗,笑容可亲,看她衣饰,猜出了她的身份,拱手行礼:“见过长公主。”
萧重岚颔首,轻轻道:“俞大人有礼。”她紧紧捏着绢帕,唯恐自己露出异样之色。
谢燕跟在母亲身后出来,见到俞家来人,不由停住想招呼一声,可俞家两兄弟目不斜视,对她竟如陌路一般。
谢家是王侯之家,俞谦大人不喜结交,两家并无什么来往。她能与他们相识,也是因为兰陵而已。而故人已去,他们对自己,这种态度也不奇怪。
她唯有扶着丫鬟的手,默然离开。
俞浩然也不抬头看萧重岚,躬身说了告辞,就扶着俞老夫人要走,萧重岚在他身后问道:“听闻俞大人刚直清廉,心有大志,如今孝期已满,可有什么打算?”
俞浩然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件事。他本已做好了不得起复的打算,却不料自祖母和母亲去恩隆寺上香回来,就有昔日同僚拜访,明里暗里地打探,道是如今俞老夫人攀上了太后,他也必定能够时来运转,青云直上。
那几日之后,果真皇帝派了内侍来颁下赏赐,道是嘉奖俞老夫人相夫教子有方,一门忠义之臣。
他满心厌恶,打定了主意拒不接受官职。这之后一直是闭门谢客,借故躲了起来。
偏偏他也不好劝阻俞老夫人出门,以免伤了老人的心,只好早些来接她们回去,免得又要动用太后的车马,惹人眼目。
现在听萧重岚这么问他,他也索性说开来,转身长长一揖,道:“回禀公主,小民鄙陋,不善钻营之道,已绝仕途之望,只求独善其身。”
他这话说得强硬,不说俞老夫人,俞夫人先吓了个脸白,急忙叱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快请长公主恕罪!”
俞浩然也不违逆母亲,又躬身道:“俞某不善言辞,只此心已定,请公主恕罪!”
他的妻子也吓得腿软,还能保持镇定,却不敢上前说话。俞兰不知出了什么事,惶惶拉着嫂子衣角也不敢作声。
俞老夫人似有些绝望,又有些动容,苦笑一声正要亲自请罪。
萧重岚却温和一笑,道:“俞大人此心,是忠义之心,还是畏死之心?”
俞浩然虽不恋官场,却也容不得别人嘲笑,面对长公主,只得压着怒意道:“长公主此言何意?俞某固不能兼济天下,却也知道舍身取义之道,何来畏死?”
“俞大人既不怕死,却又为何因了区区几句流言而改变初衷?”萧重岚也不客气,收了笑容,正色直言以对,“俞大人受小人阻挠,不得起复,无法施展抱负,还可说是情有可原。如今圣上知人善用,大人却消沉避世,还说是独善其身。敢问俞大人,这善从何来?”
俞浩然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头一震,半天做不得声。
他身后的三弟俞凛然上前搀起俞老夫人,临走对萧重岚笑了一笑,低声感激道:“多谢长公主。”
他这个大哥,有时候固执的九头牛都拉不回。他知道他并不是真心想放弃抱负,却不能忍受别人对他品性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