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岚此话,不过是想点一点萧玟,没想到谢菡听了却若有所思,喃喃道:“好一个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可惜我不能如此快意。也许只有大姐姐说过的那一位兰陵……”她说了一半,忽然咬住嘴,紧张地看了看众人。
谢东阳也与她同时想到,当年就有一个女子做到了这一点。游览大好河川,快意人生。只可惜如今人已不在,就是想提及一二,也不可以。
谢芙一失言,谢东阳忙侧脸看向顾凌峰,见顾凌峰脸色顿时一黯,却忽而又盯住了萧重岚,他不由暗暗叫苦。
他本以为顾凌峰是被萧重岚姿容气质所吸引。
自从兰陵郡主死后,难得见他对其他什么女子如此上心,虽是把他拉走了,还是想营造机会让他多见一见这位公主,因而提议邀请她们过来一同游赏。可现在他忽然觉得顾凌峰意不在此,只怕另有古怪。
他一边担心,一边忙着换话题,谈笑道:“只可惜那位白衣侠士如今入了牢笼,请都请不来,不然让他即兴作一幅咱们游湖赏荷的画,一定别有意思。”
他说的白衣侠士,不是别人,是洛迟砚。那关入牢笼的话,也是他自嘲之言。这人当年一向桀骜清高,自诩不为利禄驱使。现在看却是为了宣扬名气,待价而沽罢了。萧重岚暗暗腹诽。
“在下顾凌峰,想敬长公主一杯酒。”
萧重岚抬眼,只见顾凌峰已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大有这一杯酒不饮不罢休之势。
从她进来,顾凌峰就时不时盯着自己瞧。萧重岚只做不知,举杯微微一笑:“顾公子客气。”她浅浅一酌。
顾凌峰却不走开,又道:“敢问长公主可曾去过桐花巷?”
萧重岚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摇头,道:“那是何地?华阳不曾去过。”
顾凌峰本来只是觉着有些眼熟,待二人面对面,越发确定见过。萧重岚的容貌,即便那日只是不经意一瞥,也不是轻易可以忘记了的。
他有些着急,还要追问,谢东阳忙过来周旋道:“顾四郎初次见长公主,礼节不周,请长公主莫怪。”
他把顾凌峰扯过去,悄声道:“你疯了?难不成你真要说你觉得长公主看着眼熟?这等话你也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那算得上是轻薄之语,可说是不敬之罪。
顾凌峰也知道自己今日实在无礼,然而心间疑惑又不得解,眼见萧重岚那里再问不出什么来,他懊恼之际,便道:“我走了,有什么消息,日后再说。”
谢东阳这时也不敢留他了,今天他神思混乱,万一举止不当惹恼了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重岚见顾凌峰与谢东阳说完了话,匆匆告辞离开。知道怕是顾凌峰想起了曾见过的一面,心里起了怀疑。
顾凌峰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名中年奴仆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见了二皇子便如见了救星,跌跌撞撞扑过去跪倒,喊道:“二皇子,夫人,夫人派人来接您与小公子回去……”
萧玟见这仆人狼狈不堪,站起来皱眉道:“慌张什么?”
张欢却先嚷道:“谁说我们要回去的?今日明明休假,我们可不回去。你去告诉伯娘一声就行了!”
“可……可是……”那奴仆吞吞吐吐,欲要说些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小心看了萧重岚好几眼,又苦苦劝道,“二皇子,小公子,还是回家去吧,这外面……若有什么闪失……奴才担当不起啊!”
他这语言不清不楚,可谁又会猜不出来,张家是怕二皇子不安全。
“你这奴才!”萧玟立时涨红了脸,欲要发作,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他们是跟着顾炎偷跑出来玩耍,现在被这个奴仆戳穿了,太丢面子。
张欢跳起来踢了那人一脚,将这奴仆踢了个倒仰,骂道:“狗东西,我们的事哪有你来做主!”
“好了!”萧重岚厉声喝止他们,走到他们面前,又轻声对萧玟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莫让张夫人担心。”
萧玟眸光闪了闪,欲要说话,萧重岚道:“方才我还有一句话不曾说,身为皇家子弟,要的是谨言慎行。若有大志向,才学却不该用在一时意气玩弄文字之上。再有,近日来,你二姐姐一直身体不好,今日也不曾来游湖,你若得空,还是应当去看看她。”
萧玟被她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只是这一番话,更比上一番话要严厉恳切,更叫他反驳不得。他心中又羞又恼,复杂莫名,双手一拱应了句:“是,多谢皇姐。”转身就走。
谢菡见谢东阳送他们走了,叹一叹气站在萧重岚身边,担忧地看着她:“二皇子极聪明,你这番话的好意,想必他是懂得的。”
“但愿如此。”萧重岚仍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太过聪明的人,若是带了恶意揣摩人心,只怕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