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岚与清儿对视一眼,道:“你且起来说话。”
红氤依言站起来,方说出了苦衷。
其实她并不是那家亲生女儿,当年南方发生瘟疫,她爹娘都死了,她带着弟弟颠沛流离,弟弟年弱幼小,患了病,她本欲卖身为奴。正逢宫中征召宫女。有一家人不愿女儿入宫,她便以替弟弟医病和抚养弟弟长大为条件,代替那家女儿进了宫。
这样的事情算得是默许的规矩,只要两厢情愿,县衙完成了采办宫女的任务,便都不会追究,倒也不足为奇。
红氤入宫三年,进了琼宇殿,后来又跟了良嫔,只因地位低下,一直无法打听宫外消息,等到良嫔成了梁太后,她才辗转得了机会,谁知得到的消息竟是,那家人一直将弟弟当做奴仆使唤,更在不久前将他卖给了南风馆!
南风馆,这种地方萧重岚听说过,是专为有怪异癖好的贵人调.教娈童或yòu_nǚ的地方。
萧重岚眉头一蹙,她早已从清儿那儿知道红氤身世,只没想到她弟弟竟会被卖掉,问道:“那家人怎的如此狠心,竟会恩将仇报?”
“他们当年就是舍不得出钱给县衙赎出女儿名额,才答应以我交换。奴婢当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出此下策。想着只要弟弟能有一处栖身之所,日后也许还有机会相见。却不想他们竟然……”红氤心头一直犹如压着一块大石,今日能说出来,泪水也倾泻而出。
而让她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是,她又辗转打听,才知道她弟弟是被一家官宦子弟看中,她弟弟如今不过十岁,这才从那家人手里买了专门送到南风馆去调.教的。
而那官宦子弟,恰恰是吏部尚书的幼子,京城有名的的纨绔子弟之一叶天赐。
红氤说到这里,萧重岚便全都明白了。那吏部尚书叶同江,就是当初带头反对册封她为公主的人,也是张家一党。
红氤未必清楚他与张家的关系。却必定知道,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么可能去指望张荣妃为她而得罪朝廷官员呢。她只能另求他人。
“你既已开口,我也答应了你,你可放心。”
红氤此举也是迫不得已,没料到萧重岚听完了经过,竟然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她,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喜极而泣,“噗通”又跪下了,泣道:“红氤多谢长公主……”
萧重岚扶她起来,见她平素也算是从容淡然的人,此时却泪流满面,微微一笑,道:“你为我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不过这一件事,我答应你,不仅是为了你。”
红氤疑惑地抬起头。
萧重岚却没再多说,转身对清儿一颔首,正要开口,清儿已拱手道:“清儿明白,请长公主放心。”
萧重岚会心一笑,想起爹娘,又有些怅然,仰头看向远处天空。
湖水连天,画舫那一边传来阵阵歌声,声音悠扬而清越,犹如天籁。
长宁侯世子谢东阳听着这袅袅动人的歌声,心痒不已,恨不得插翅飞回去欣赏,偏偏身边这个人顽固不灵,动也不动一下。
他气得猛地一推,嚷道:“顾凌峰,你是不是耳朵聋了啊?我说这么半天你不理会,你听听这歌声,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动?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歌姬玲珑月啊!要是错过了看我怎么饶你!”
顾凌峰冷冷看他一眼,道:“是你把我骗出府来。你要去听歌便去听好了,何必缠着我?”说罢要走。
“哎哎哎!”谢东阳跨出几步又拦着他,一脸无奈,道,“是啊是啊,我承认我骗你出来……你出都出来了,何必这个样子嘛!你说的事,我又不是不答应……”
顾凌峰立刻一转身,抓住他的肩:“那你就是答应了?”
谢东阳鄙夷地横他一眼,皱皱眉头,一脸为难道:“咳,我……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你这件事可不容易,万一被人知道了……”
顾凌峰急切道:“只要你能派人通融,让我的人找到他就行。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绝不拖累你!”
谢东阳生气了,甩开他的手道:“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胆小怕事没有义气的人吗?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做,又有何益?兰陵郡主她死都死了,你就算是救出她弟弟,还是一样。万一事发,她弟弟也会被处死……”
“可是这样下去,岭南险恶之地,他只有十几岁,一样会活不下去!”顾凌峰几乎是吼出声来。
谢东阳忙一拉他,“嘘”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这才道:“你小声点!不要以为张家现在撒手不管了,那边还有人盯着呢。听说是……那位长公主的余党还在,张家等着收网。你又不是不知道,兰陵就是为了去救她弟弟,这才命丧黄泉……唉……”
谢东阳越说,顾凌峰面色越是难看,到了最后,他竟是要紧咬着牙关才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