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责骂着女儿,一边不时的偷偷回头查看一眼清瑶所在的房间,生怕那个屋子里,随时都会射出一柄利刃过来,要了他们的命。
“不孝子,不孝子啊。”二叔婆听到大儿子如此绝情的话语,顿时就眼泪哗哗直落,嘴里不住的喃喃悲愤低声咒骂着。
青莲没有理会父亲的呵斥,笑得很是诡异的拉起的一双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连拉带拽的把地上的奶奶准备给拖离原地。
“嗷呜……痛,痛……青莲你轻点,轻点啊……”
“奶奶,对不住啊!我人小力气也小,一个人想要挪动你实在是有点困难,你就忍忍吧!”青莲面对奶奶发出的撕心裂肺哀嚎声,嘴角闪过一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阴冷之极的微笑。
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动作不仅没有停,反而显得更加的粗暴。
这让一旁光看着的众人,都不仅为地上的二叔婆发自内心的捏了一把同情的冷汗。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青莲不像是要帮忙,反而是在趁机泄愤报复一般,夏子福的媳妇,青莲的娘亲眼珠子一转,好似已经猜到了些什么,顿时对于这个一直被她不喜,被全家人不喜的女人,心生警惕。
夏青莲,是她接连生了两个闺女后,怀上的第三个孩子,一家子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肚子上,找了好些有经验的产婆看了看,又到寺庙里去求签,产婆和大师也都说一定会是个大胖小子。
于是,一家人全部的都满心期盼的等待着孩子出生,谁知道,她痛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一生出来,才发现依旧是个丫头片字,婆婆成日里对她又打又骂的,说她是个下不出蛋来的,丈夫也对她冷淡至极,成日里更家频繁的往返各个花——楼。
而公爹也恰好的那个时候,一笔大生意失败,赔了不少的银子进去,于是,一家人都料定了这一切,必定都是夏青莲所带来的厄运。
从生下来后,夏青莲就被丢给了府中的老妈子在下人房看顾养着,直到五岁后,这才把她从下人房给接回了正院里放养着。
在她的心里,她是恨这个让她既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让她备受家人辱骂排挤奚落的罪魁祸首。
不过幸好,她很快又怀上了第四胎,终于生下了夏清文,夏家二房第一个长孙,这才慢慢在家里站稳了脚跟。
这丫头从小就一副不阴不阳的怪性子,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头,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今天,突然间就爆发出了如此狠辣的一面。
这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起来。
“哎哟……青莲啊,你轻点,轻点啊,你这是会要了奶奶命啊……。可真是痛死我了……”
“奶奶,既然这么痛,那你为什么不像地上这老东西一样,痛快的去死呢?”夏青莲把奶奶拉到死去的爷爷身旁,然后快速松手,满眼狠厉的望着奶奶,用手指着地上爷爷尸体,好似轻描淡写的缓缓说道。
“你,你……”二叔婆顿时就被孙女这前后的巨大反差惊得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惊恐的望着满眼散发着浓烈仇恨目光的孙女,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孙女会对她这般。
其余的家人,也被青莲的异常反应给吓得短暂的脑袋一片空白。
“我怎么了?我很好不啊?从小就不好,现在也不好,将来也一定会更加的不好的……不,不,作为一个被卖了奴才,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可言,哈哈哈……”夏青莲笑得很是绝望,笑得很是疯狂,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夏青莲,在夏家二房里,连个下人都不如。
从一出生,就被人厌恶,发配到下人房,同那些下人同吃同住了五年,在这五年时间里,她的家人漠视她,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排挤她,奚落她。
她吃不饱,穿不暖,在每一个寒冷夜里,总是会被冻醒,会被照顾她的下人偷偷用针扎过,会被下人打过,会吃过残渣剩饭,这一段童年的记忆,时刻都深深的刻画在她的脑海里,在这么多年来夜深人静之时,她总是会从那一段恶魔的童年记忆中醒来。
本以为,她忍耐,她熬着,熬到女子笄礼的年纪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她就能顺利的逃出这个家,从而有一个新的开始。
即便是在夏家被没收了家产后,她依旧觉得,就算是只嫁给一个平凡的农夫,过着平凡的相夫教子的日子,她也没有什么怨言,可惜这一切,如今全部都没了,她居然成了身不由己的贱奴。
当曾经在脑海里描绘了多年的美梦一旦被彻底的戳破后,于是,夏青莲彻底的疯狂了。
她想要报复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想要报复发泄心中多年来的委屈和仇恨。
眼眸里那疯狂的狠厉劲,让作为父母的夏子福夫妻两个都不敢上前。
二叔婆被一番连拉带拽的粗暴对待下,碎掉的骨头扎进了她的皮肉,好些比较尖锐的骨头,都戳破了皮肉露了出来,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至极。
看着这一大家子上演着的爱恨情仇,清瑶并没有感到震惊,两个带头的主凶,一个死,一个半死不活估计也挨不过几天了。
只是有点意外,在她眼中一贯柔柔弱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夏青莲,居然有着如此狠辣的手段和隐忍的心机。
反正她手上的捏着剩下几个人的卖身契,她也不怕,就算这些人真的逃跑了,只要他们胆敢走出夏家村,在外面那样的乱世想要活下去,那希望少之又少,报复到这里,这仇也算是报得差不多了。
再说她也不是那种会赶尽杀绝之人。
只是,这一家回去有没有粮食,能不能活下来,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她可不是圣母小白花,能做到以怨报德,不计前嫌的在自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时,来吵醒这一家子白眼狼。
自己这一家子如今都乱成了这样,她也不想再看到这几个碍眼之人整日的在她眼前晃悠。
“闹什么闹,赶紧把院子里的坑填完了就带着地上的尸体滚回去……不过你们记住,你们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上,回家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呆着,我自然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如若你们胆敢再生出别的什么小心思,哼哼……就被怪我手中的刀子不长眼睛了,在这乱世弄死你们几个,就如同碾死几只蚂蚁一般容易。没有人会在乎你们的生死……”清瑶看着脸上瞬间升起窃喜之意的众人,禁不住冷笑一声警告道。
“是,是,我们一定再也不会来打扰大侄女您们一家了。”
“我们这就即刻弄完走人,多谢大侄女仁慈……”
夏家二房一个个激动得好似逃出生天一般,语无伦次的保证着。
有了动力,果然众人手上的动作就更加的快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院子里最后两个大坑,就被填平了,这一次不用二叔婆一再的向两个儿子请求,两个儿子便很有默契的各自背上老爹老娘,一家子浩浩荡荡步子急促的准备赶回去。
而就在这时,夏子安已经到二叔公家中,把原本从他们家抢走没有吃完还剩下的大约五十斤粮食给全部拿了回来,以缓解家中这段时间的燃眉之急。
在即将要进院子的时候,夏子安同二房一家的人碰面后,双方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二房看着夏子安手中那装着米粮的熟悉袋子,虽然心中很想制止,可是,却早已没有了胆子。
夏子安看着二房这老老小小一家,眼眸里,却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怜悯和同情,只有一片冷酷的漠然。
瞄了一眼二房的众人后,夏子安便面无表情的直接丝毫不让撞击了两个堂兄弟,走入了院子,只留下二房一干人气得牙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满脸灰溜溜苦涩的朝家走去。
夏子安一进院子,便看到妻子赵氏和儿子清远mǔ_zǐ两个正蹲在地上,拿着个碗,一粒粒的捡着地上贼人偷粮之时,洒落到地上的少许零星米粒,看到这里,夏子安的眼睛湿润了。
走进厨房,把粮食交给已经把锅洗得锃亮,却只能瞪大眼对着一大锅水满眼发苦的周氏手上。
“娘,这是二房从我们家里抢走的粮食,就只剩下这么点了,省着点用,今天中午暂时不用煮我的饭了,我还不饿,这就和清远去把清瑶弄回来的野味给清理干净。”夏子安说完后,还不等自家老娘说些什么,便转身走出了厨房。
周氏打开袋子一看,看着这沉甸甸的一小口袋,大约米面加起来一共只有五十斤左右的米面,周氏哭了,哭得异常的伤心,连儿子后面那一句不用煮儿子的饭都没能听进心里去……
夏子安来到院子,同大儿子嘀咕了几声后,父子两个便沉着脸,拿着家中的背篓,便走出了院子。
寒风凌厉的腊月,父亲扛着一百五十斤的鹿,儿子扛着十多只兔子,父子两个便朝着还没有冻结的河边走去,准备在哪里来打理这些野味。
清远毕竟是个半大的小子,看到家中遭遇了如此变故,也知道如今世道艰难,不易弄到粮食,心里藏不住话,禁不住便忐忑的问了出来。
“爹…。如今家里没了粮食,接下来,我们可怎么办?”
对于儿子的问话,夏子安顿时就停住了脚步,目光放空,直视着前方沉默了许久:
“清远,别担心,你和爹爹可都是男子汉,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来解决家中粮食这个困难的,你姐姐既然能办得到,我们两个男子汉怎么也不能输是不是?”故作轻松的语气,却并没有减少清远内心过多的忐忑和不安。
在清远看来,姐姐和父亲相比起来,这两人之间,他还是比较信任前者。
对于父亲,说实话,他还真是不能够做到如同信任姐姐那般来信任父亲,毕竟姐姐在他的心里,好似已经无所不能了。
姐姐说能弄到粮食,就真的弄到了粮食,说能把村子里的流民给引出去,而且短时间内还饿不死,这些姐姐都真的办到了。
不过,他也不好打击父亲的积极性:“是,我们一定不能输给姐姐,我们是男子汉,一定想到办法,撑起这个家的。”
夏子安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究竟有没有相信儿子是否真的信任他的话,他并没有过多的去深究。
此刻已经接近正午了,天空中,刺眼的太阳高高挂着,虽然散发着明亮的阳光,可惜,却也感觉不到过多的些许暖意。
“快走吧!我们弄完了就赶紧回去。”
父子两个很快就到了河边,夏子安还算在清瑶的指点下,稍微有点经验,不过第一次一个人操刀卸鹿,还显得有点手忙脚乱,有点笨拙。
而清远,则就差的远了,第一次面对毛茸茸,硬邦邦的死兔子,还真是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夏子安大致的初步示范了一下后,便让清远自己操刀去摸索,去练习。
两刻钟后,清远终于成功的把手中的第一只兔子皮给扒下来了,只是那一张皮已经破烂的惨不忍睹,不能再次利用了,划开野兔的肚子,当闻到那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恶臭之时,哪里近距离见识过,闻到过如此恶臭的清远,顿时就吐得稀里哗啦。
下意识的便把手中的兔子给仍得老远。
“清远,去把兔子捡回来。”夏子安看到儿子难受得都吐了,眼眸里在闪过一丝难受之时,很快,眼神不仅又严厉了起来。
“爹……这兔子,这兔子好臭…。孩儿真是受不了了……”清远面对父亲严厉的眼神和话语,顿时就委屈的望着父亲。
“再说一遍,去捡回来继续。”
清远委屈的咬住嘴唇,看着从未有过如此严肃一面的父亲,只得咬牙红着眼又捡了回来。
一只兔子全部从外到内的清理干净后,清远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继续,剩下的兔子,都交给你了,记住,这一次,尽量不要把兔毛给弄坏了,这兔毛可是能保暖御寒的好东西。”夏子安头也不抬的对着清远继续要求着,手中的动作,也逐渐的由先前的笨拙,变得灵巧了一些。
苦着脸,清远只得照办,谁叫家里现在爷爷和姐姐都撒手不管了,再想到家里粮食弄没了这一事情上,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种压力之下,清远只得咬牙硬挺了下去。
看着儿子咬牙坚持,夏子安紧皱的眉头,瞬间就松了不少。
望着这一头公鹿的鹿茸和鹿——鞭,夏子安顿时就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能弄到粮食的好办法。
这些鹿茸和鹿——鞭,还有鹿肉,那可都是上好的补品。
虽然现在处于战乱,可正是因为战乱,这些肉类才很难弄到,而且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鹿肉,就更显弥足珍贵了。
要是他把这些东西拿到那些财主老爷府上,财主老爷见到一定会想要吃上一口新鲜肉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乎,夏子安手中的动作更加加快了。
……
此刻,位于村子里另一边的郑志杰,想起刚才被清瑶一再的当众用话狠狠扇了他耳刮子,一张儒雅英俊的脸上,尽是阴沉的狠辣之色。
“夏清瑶,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让你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郑志杰望着清瑶家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着。
想起清瑶那眼睁睁看着亲人二叔公死在她的面前,那无动于衷的冷酷眼神,再想到清瑶那一脚就能轻易的同时踢飞两个加起来快三百斤的人,郑志杰总觉得,他应该是忽略了什么。
三个月前,在京城一别之时,夏清瑶虽然有所转变,可是,却也没有变化如此之大,刚才看她力气那么大的一脚踹飞两个人,他当时就在她的旁边,为什么他在她身上,一丝内力波动的迹象都没有发现呢?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有着如此巨大的力气?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百思不得其解的郑志杰,眉头紧蹙,想了好一阵以后,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无奈就此打住。
有点挫败的不甘呼出一口浊气后,迈步走到窗边,朝着外面比划了一个手势后,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进了他所在的屋子。
“公子。”
“你下去再多找十个武艺较好的人,暗中密切关注夏清瑶一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关于夏清瑶这个人,凡是有任何异常举动,都记得随时来回禀给我。”
“是,公子。”
“记住,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她发现。”
“遵命。”
人影如同进来之时,如同一道飞快掠过的影子一般,快的让人好似看到了幻觉一般。
就在人影消失的瞬间,正在家门口外不远处散步的清瑶,耳朵微微动了动,目光微闪,随即便看似悠闲的又走了回去。
一走进屋子,清瑶脸上之前的慵懒神情,顿时就烟消云散。
看来,这一次,她同郑志杰这个前世仇人的较量,也是应该轮到她主动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