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宗仁解释,黄绍广就冷笑一声:“我是天兴集团的主管,我身后的是玄铁保安公司的队员,张上校好大的威风啊。”粤军内部派系复杂,黄绍广也不敢确定对方是谁的下属,不过看他怡然自得抽着大烟的样子,想来也不是陈系。
陈炯明禁烟也是下了狠手的,嫡系的人马基本都不收抽大烟的士兵,其中邓铿的主力第一师更是以军纪严明作战勇敢著称于世。
见对方目光阴冷深寒,黄绍广也知道不好过分刺激,这种小人最是难缠。所以笑了笑:“相见即是有缘,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完,便让士兵递上了几张大面值的纸币。
虽然心中对黄绍广的轻蔑态度抱着不满,但既然收了对方的钱张参谋也不好发作。毕竟对方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处置的小人物。在广州城里呆了这么久,他也知道有些人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去惹的。
点验之后便是李宗仁和张参谋之间的讨价还价,陈炯明发下来的开拨费自然也是被克扣了一半,这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整个谈判过程黄绍广都没有参与,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也不归他来处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和李宗仁接洽,并且带着对方去一个秘密存放物资的仓库那里领取补给。
因为供上了足够的贿赂,李宗仁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这个“本军司令”。本来,自陈炯明给李宗仁部“粤桂边防军第三路”的番号后,李宗仁虽任了司令,但由于全军久困山中,赴横县点验又走得仓促,因此部队来不及整编,只是为了应付粤军总部的点验、临时和几位连长商量了一下。
关于部队的编制,李宗仁颇费了一番心思,如果他司令之下只辖几位营长,那么论实力,他就只相当于团长阶级了。但如果在司令之下,设师长、旅长、团长,粤军总部派人一点验,他的部队仅二千余人,很可能会取销他的“粤桂边防军第三路”的番号,这样既不利于将来的发展,又难以笼络住现在这批部下,他左思又想,绞尽脑汁,才想出在司令之下设两个支队,支队编制灵活得很,可大可小,支队之下再辖两个营,把那几位有能力的连长升为营长,这样做既可应付粤军总部的点验,又可笼络住部下,有利于部队的发展。
凭借着两千人,就几乎得到了自成一军的权力,只要把这个空架子给夯实了,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黄绍广这几日来都在一旁暗暗的关注着李宗仁的一举一动,除了看他的人品,更要评估对方的才能。总部的决定,是根据黄绍广的评语来决定的。
点验后张参谋回粤军总部复命去了,总部随即命令李宗仁部开驻北流。
北流是玉林五属的一县,李宗仁率军到达北流后,将所部扩为十六个连分驻城郊训练,并随时剿匪。因北流一带土匪经常出没,杀人越货,弄得民不聊生。到北流不久,一天,尹承纲陪着两位jūn_rén来司令部见李宗仁。尹承纲现任李宗仁司令部的中校参谋,代行参谋长之职。他把那两位jūn_rén给李宗仁介绍道:
“司令,这两位是粤军总部陈总司令派到我军的联络参谋。”
那位上校阶级的参谋睁大一双细小的眼睛,向李宗仁躬躬身子:“在横县点验之时,与李司令已相识,今后,望多多包函。”说着又指着那位中校阶级的参谋道,“这位姓刘,是初次与李司令相见。”
那中校刘参谋也向李宗仁躬了躬身子,说道:“请李司令多多抬举!”
这两为参谋,其实分属粤军的两派,各自的归于孙陈。来这里,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孙逸仙和陈炯明之间的矛盾激化,彼此互不信任。而对于招降的桂系jūn_duì,也是态度不一。孙逸仙力主趁势北伐,而陈炯明则提倡桂军保留**的体制,以联省自治为理由,提出桂人治桂。
不单只如此,毕竟李宗仁新降,且手底下的士兵自成一系。陈炯明并不能完全放心,故而还派了三千人驻扎在玉林,以作监视。北流距玉林,仅三十余里,若有情况,粤军可瞬息而至。
粤军自己的财政都很窘迫,更何况是发给李宗仁的经费早就被人上下其手,所以如今所剩无几。但是对部下,他却一既如往,严加管束,各项学、术训练,每日都抓得甚紧,他常到操场,亲自督促,为官兵们示范动作。
李宗仁是广西陆军速成学堂出身,加之参军多年,并且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当上军官。他的马术、体操、步兵操都是做得极好的,射击、战术动作也精湛熟练,因此官兵们也自是敬佩,部队训练,颇有长进。
但是,时间一久,问题也就跟着来了。他不派捐税,严禁烟赌,公平买卖,虽颇得民心,但全军生活极端清苦,看看也实在难以维持下去了。特别是那位驻兵玉林监视他的胡镇守使,却公开包烟聚赌,派捐抽税,甚至无理勒索,随意苛求,虽绅商路谤与日俱增,但他的部队,自上而下,都搜刮得不少浮财,士兵官佐,每日吃喝嫖赌,花天酒地,为所欲为,这对六十里外的李宗仁部队,产生了相当大的离心作用。
而与此同时,黄绍广的第一份报告也通过通讯器传回了古文会的总部,负责整理这份文件的是情报部的一个负责人。
在明亮柔和的灯光照耀下的书房,钟泱正合刘进洋商量着关于目前南方态势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李宗仁在北流的情况。
“大人,这是黄执事刚刚传回来的报告。”祖捷递上了用朱漆封好的文件袋,在钟泱点头示意之下恭敬地退出了书房。这里也是有着规矩的,身为下人,祖捷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也看看吧。”查阅了一下黄绍广的这份报告,钟泱面色漠然,让别人难以猜透他的意思。
“看来,黄绍广对李宗仁的评价很高啊。”粗略的浏览了一番,刘进洋也大概地了解了对方的具体情况。
“除了治军,李宗仁其他的才能可以说一无是处。但单从他以卖枪的方式解决财政的窘境,便可知这人是做大事的人!”
钟泱的这番评价,倒是引起了刘进洋的兴趣:“他困据北流,恐难有大作为啊。而且看其手段,也非枭雄作风,比起孙逸仙,差远了。”
“一个人的成就,主要是看他的器量。才能可以练,实力可以积攒,唯有这器量,难以言喻。但毫无疑问,李宗仁是个有器量的人。孙逸仙的做法虽是枭雄本色,但难免流于阴毒,只会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所以一生都难有太大成就。而陈炯明,自不去说,他只是有才能,器量不足。”
说着,钟泱愈发的目光深沉,仿佛透过历史的重重迷雾,看到了事情的本来面貌:“陆荣廷盘踞广西数十载,如今一朝而败,全因他匪气难改。反观这李宗仁,就可知他是一心夯实根基,明白民众的作用。虽说限于他的见识和学问,成效不大,但这是和我们相比,和孙逸仙陆荣廷之流相较,他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刘进洋哪能还不明白钟泱的意思?
古文会要在中国南方布置一些棋子,这李宗仁就是被埋下的第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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