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萍还躺在床上晕晕乎乎呢,就听到有人推开门,是刘医生的声音:“宫小姐?你怎么样了?”宫萍挣扎着睁开眼,刘医生身后那个高挑的身影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视线,以前跟过来的是个小护士,说话软软的小女孩,现在赫然换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宫萍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她看到身后的男人抬起了头,口罩上方是一双熟悉的眼睛,温润的眼角,修长的睫毛,平和而又隐藏着热烈的目光,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这不是邵晨,明明就是文烁!宫萍大吃一惊,然后就看到文烁对着她点了点头,继而趁着刘医生坐在她身边,伸手欲触她的额头的时候,手中的针管迅速扎进他的脖颈,徐徐将药剂推进他的脖颈。整个环节一鼓作气,毫不迟疑,以至于刘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宫萍傻愣在原地,看着男人拉下了口罩,一张俊秀的脸出现了,果然是文烁!“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听在文烁耳里难受得厉害,赶紧问:“你现在能走吗?车就在楼下,我们开出去就自由了。”宫萍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坚定地说:“我可以的。”文烁扶起宫萍,看着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包,里面装着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一个坠坠的小玩意儿,可以握在手心里,那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成的浮萍的形状,栩栩如生,底座有烫金的小字,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等等。”宫萍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耳垂,这上面还有一粒耳钉,她不用看就知道这耳钉光泽黑亮,里面隐隐藏着最先进的追踪器,有这个在身边,她又能逃到哪里去?文烁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像是早就有所准备,单手伸到她的耳后,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一瞬间一只耳钉就落在了他的掌心。看得宫萍目瞪口呆,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耳垂发愣。“赶紧走吧,我感觉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文烁一股脑将已经昏迷的刘医生塞进被窝里,然后扶着宫萍的腰,匆匆忙忙又往她身上裹了一件大衣,严严实实地塞进车里。刘医生的车牌号是登记过的,再加上刚刚李斯谦走之前和他们说过话,视频里又没有异样,宫萍侧躺着睡着的模样清晰地印在屏幕上,文烁驾着车很轻易地就离开了李斯谦的家。宫萍费劲地回头,那幢自己住了大半年的房子,就这样越变越小,直到消失在眼前,宫萍眼里蓄满了泪水,压制不住心里的痛楚,逐渐嚎啕大哭起来。文烁从后视镜中看着她所有的情绪宣泄,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现在他不需要多说,静静地陪着她就好,车身猛地一转,向着偏僻的小路而去……而被堵着的李斯谦也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怪异的点在哪里,那个实习生身形高大,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现在居然觉得越来越熟悉,再加上方特助那边,虽然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但是却很少有动真格的,倒像是为了把他引出来而特意造成的暴乱。他的手机上可以实时观看到别墅里的动向,打开一向,宫萍睡觉的侧脸还安稳地停在画面中,看似平常,却让李斯谦觉得更加奇怪了。她早上发烧的时候,难受地在床上翻滚,脸红得要烧起来了,可是画面里的宫萍安安稳稳睡着,就像个婴儿。眸色一厉,调转车头,油门一脚踩到底,朝着别墅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的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难怪突然那么深情,原来是“最后的晚餐”!这是在隐晦地向他告别了,是吗?她早就准备好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逃离他的想法!因为这些猜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骼不断作响,双目狠狠地盯着前方,牙根都快咬出血。转眼就到了别墅门口,门卫看到李斯谦还有些诧异,不是刚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李斯谦阴着一张脸,缓缓问道:“刘医生走多久了?”慑人的气场游走在空气中,门卫都紧张地结巴了:“额……才走了不到十分钟吧……”十分钟……已经够久了……李斯谦大步上楼,大力打开卧室的门,床上还有一具身体,那体态一看就不是宫萍,掀开一看,果然是昏迷的刘医生,目斜鼻歪的丑态,床头柜上赫然出现一副小巧的黑色耳钉,曾经佩戴的主人,临走前毫不留情地鄙弃了它,李斯谦牢牢地攥在手里,尖锐的棱角像是要把他的掌心刺穿。他徐步查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统统没有变,衣柜里的东西也没变,甚至抽屉里的现金、珠宝都没有少,她什么都没有拿,就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比起之前一次宫萍逃走,这一次他竟然再也没有那种迫切的心情去找她,动作这么大,她甚至不惜联合李溘和文烁,由此可见,她策划了多久。一个在他眼里纯净到会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女孩,为了逃开他,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工作,他甚至不清楚她最后的动情时分,是真的还是为了迷惑他,而故意演得那么逼真?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长腿抻开,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眸子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与悲伤,还有痛失所爱的绝望。他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久到窗外已经逐渐转黑,手机由开始不停的震动转为悄无声息,由此可见,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大事,闹完了,事情达到了,就撤走了。他陷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身边停留了一个身影,回头看到那张素净的脸,那一瞬间他的瞳仁睁大,嘴角弯成一个弧度,而后又僵在了唇边,定定地瞧着她,眼睛里有一团暗藏的火焰,正在缓缓地压抑着,马上就要迸发出来的感觉。李斯谦阴冷地发问:“你怎么在这里?”面前的人是尚菲。她难得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头发也是清汤挂面,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再仔细一看眼睛,就知道正品和高仿之间的区别了。“看样子我可以让门卫集体下岗了,该留的人留不住,该拦的人倒是大摇大摆走进来了,怎么了,我李斯谦的家现在变成动物园了吗?”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她,李斯谦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尚菲笑笑,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柔声说道:“你忘记了吧,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两年,算起来比宫萍住的时间还要长,不过虽然你忘记了,可是做门卫的小张没忘,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可是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呢。”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在炫耀什么,这种女主人的感觉让她很受用。李斯谦心烦气躁得很,根本不想和她绕着圈子打哑谜,毫无表情地说:“我懒得和你废话,你要是不想走,我待会就叫人把你拖出去。”尚菲还是不气不恼,一副没脸没皮的无赖模样,想挨着李斯谦坐在沙发上,被他的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退了几步,只能坐在旁边的座椅上,脸上还是带着促狭的笑,类似于献宝一样:“我知道你现在生气得很,有人光明正大从你这里偷了一个人出去,而且那个人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换成是我,我也生气,恨不得能把那个小偷掐死。”尚菲咬牙切齿地说着,可是李斯谦只注意到她说“你最好的朋友”,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结,闭眼猛吸一口气:“你说是文烁把宫萍带走的?”那个实习生高大的身影还残存在李斯谦的眼底,难怪越看越熟悉,从小长到大的好哥们儿,就算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就算那人捂得严严实实,头低低的不敢看你,可是那种感觉确实是他,居然真的是他。他笑了,几乎都笑出了声。阿烁这家伙,居然一直贼心不死……而宫萍,全心信任的人,居然是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尚菲看着李斯谦似笑非笑却饱含苦涩的笑容,也不禁悲从中来:“斯谦,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女人,各式各样,浅尝辄止就差不多了,难道你还真的陷下去了?”她当然知道李斯谦对宫萍的感情,也知道自己之前能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李斯谦把她认成了宫萍,可是现在她只能用这种怀疑的、类似于嘲讽的口吻跟他说话,企图唤醒他那股傲慢的气息。只可惜李斯谦还是疲于对付她,低沉的声线带着隐隐的压迫感:“我不想听你废话,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出去。”“我不走!你之所以喜欢宫萍,不就是因为她和我长得像,又比我要乖巧懂事吗?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一直爱着你!我答应你,以后什么事情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尚菲狂热地扑上去,一双手臂紧紧地攀在李斯谦的胸膛上,急着表明自己的心意。这下李斯谦是真的怒了,身躯从沙发上骤然挺起,脸上阴云满布,尽管他站得笔直,可仍旧能看出来,他那宽阔的肩膀因为暴怒而在微微颤抖着。知道宫萍费劲心思逃走的那瞬间,他更多的是痛苦和失望,而知道是文烁来带走她的时候,也只是叹息和无奈,阿烁为了他,差一点死在异乡,光是这一份情,就让他无法对阿烁撒下滔天怒火。可是现在,有一个女人,偏要在他想静一静的时候,在这里胡搅蛮缠,说一些他根本不想听到的话,更加让人气愤的是,这个人偏偏长着一张与宫萍九分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