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听到李天翼的哥哥,也就是李斯谦的大伯父李天庆,现任著名的外交官大使发言了:“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一派端正,只是眼神中的精明算计透露无疑,显然李老太去世了之后,现在就剩下他年纪最长,也自认为最有发言权。此时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发声了:“奶奶去世的事情虽然很让人痛惜,可是我想她老人家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太过难过,所谓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我们接下来的人生要更加奋进才是,不要辜负她老人家对我们的一片期望。”底下一阵尴尬,只有他自己家人带来的一点稀稀拉拉的掌声,李天庆的脸色变了一变,而后又沉下声,步入正题:“老太太走得突然,身后事来不及提前安排,既然我作为李家的长子,现在也不得不为李家做出抉择。”说着,身后就有人递过来一份文件,他提在手心里,展示给大家看:“这是一份我派人拟的财产分割书,绝对公正公开……”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呛声,此人正是李天翼最小的弟弟,李天启,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经有了地中海发型,此时不满地哼着:“我说大哥,这个事情就不怎么厚道了吧?奶奶刚走两天,咱们聚在一起还没亲热起来呢,你就迫不及待拿着自己拟的财产分割书过来了,这是膈应谁呢?”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怪李天庆私下没有和大家商量,而是擅自做主,于是不少人附和,就连李司棋也开始冷冷地嘲讽道:“就是,这也忒不厚道了,至少得先开个会大家商量一下吧?没道理太奶奶一走,这李家就是你主事了吧?”“你都多久没出现在李家了,由你主事不怎么合适吧?”如此一来,质疑声越来越大。李天庆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甚至带着些许无赖的神色:“要这么说的话,那你们现在还能找到一个主事的人吗?”大家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处在最后面的李斯谦,此时的他独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双手微拢至于身前,长腿闲适地微张,仿佛他不管在哪,都是主人的身份,而那傲然的表情,就像是君主降临凡间。见所有人在看着自己,李斯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眼前的这一场闹剧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眼神清冷逼人。现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只有李天庆暗自庆幸李斯谦并没有开口的打算,正要清清嗓子开口说话,就听到角落里有人说话:“我不就是主事的人吗?”在场的人都一愣,包括李斯谦,也将那道清冷的视线投到面前的李绍泽身上,定定地看着他,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有人笑着说:“李绍泽,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就别来捣乱了。”是的,在所有人眼里,李绍泽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除了插科打诨外加玩女人,别的什么也不会,这样关键的时刻,他突然跳出来说自己要做当家的,在场的不少人都想笑掉自己的大牙。李绍泽全然不顾大家怀疑的视线,还做作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然后才倨傲地伸手,身后有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件,稳稳地递到了李绍泽的手中。“这位是何云何律师。”李绍泽随意介绍道,而那名穿着黑西装,面容清瘦的小伙子也颇有礼貌地朝着各位点点头,一副恭谨老实的模样。带律师来又怎么样,李天庆身边递财产分割书的也是律师,这种时刻,没有人不想来分一杯羹的,带了律师来的也远远不止这么几位,此时都赤着眼珠子看着他们,就等着关键时刻,自己身边有个专业人士,能给自己撑撑场子,顺便捞一杯羹。“我叫何云,我是李杨玉蓉女士的委托律师。”何云一边自我介绍,一边表情淡定,像是准备好了接受大家的质疑。李天庆一声冷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就敢说是老太太的私人律师吗?”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何云从随身的挎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份,发到李斯谦面前的时候,是身后一直沉默的方特助伸手接的。很显然,发给每个人的是何云与李老太的劳动协议,为了防止有人起疑心,后面还附上了何云目前的工作单位以及身份信息,一切都准备妥当。李天庆看了一眼就不屑地扔到脚底下,很显然这也不能说服他。李斯谦倒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李杨玉蓉女士临终前,曾经委托我拟了一份遗嘱,上面有提及到财产分配的问题,我想可能会对我们今天的谈话有所帮助。”何云倒是不卑不亢地说着,又从包里拿出遗嘱的复印件,一个一个分发下去。遗嘱的原件就在李绍泽的手中,他翻到最后一页,李老太鲜红的手印显露了出来,亮得就像血,像针一样蜇了李斯谦的视线,他的眸子很快就危险地眯了起来。遗嘱的内容大意就是房屋、存款、股票等流动财产零零碎碎地分给了其他人,最重要的李宅继承人写明了归李绍泽所有,有心人翻来覆去都没看到李斯谦的名字,正觉得奇怪的时候,结果在遗嘱的最后俨然写着一条:李斯谦从未被承认是李家的孩子,无权继承任何遗产。李天庆看到遗嘱的那一瞬间就怒了:“这肯定是假的!”李绍泽气定神闲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斜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一个个的,平时都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呢,真正陪在太奶奶身边的就只有我,太奶奶心疼我也是情理之中嘛。”一副近似无赖的口吻令每一个人都无语,李天启更是把遗嘱翻得哗哗响,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不悦地拍在桌子上:“那也不可能!斯谦不是也经常来看老太太吗?怎么可能一点遗产都分不到?太奶奶平时有多稀罕这小子,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别以为我们不常回来就好糊弄!”迎着众多怀疑的视线,李绍泽牢牢记住来之前李溘对他说的那句话:“无耻到底,死咬着不松口,拼命和他们耗着就行!”就一个字,耗!李绍泽如此想着,心里又有了底气,咧开笑:“那我可不知道了,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本来我也觉得太奶奶很喜欢斯谦,要把这李宅都继承给斯谦呢,可是后来我无意听太奶奶说起过,说是当年与三伯父的解除关系说明还没有做出一个了断,所以理论上……”他的话戛然而止,却留下了足够多的空间给众人去想象,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李斯谦,都特别好奇李斯谦的反应。李斯谦倒是不以为然,仍旧是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方特助沉不住气了,眼圈有些泛红,扯着沙哑的嗓子说:“绝对不可能!老夫人对斯谦少爷的感情很深,绝对不可能这么绝情的!”李斯谦从方特助的声音里听出了一样,抬头看到了他湿答答的睫毛,他跟在李斯谦身边大半年了,鲜少有这么失控的情绪,但是李斯谦也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沉默不语地看着。“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李绍泽淡淡一句就把方特助噎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憋得眼眶更加红,连带着脖颈和耳根都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气得难受还是别的情绪在作祟。李绍泽看着李斯谦沉默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爽,又口不遮拦地挑衅道:“呵呵,我说弟弟欸,想必太奶奶也知道你的身家早就比这李宅值钱多了,估摸着你也看不上这点家底,所以也没想给你留了,不过你千万别小心眼啊,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他故作大方地说着“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这句话,算是彻底捅到了李斯谦的怒点。现场又是一阵静默,空气中似乎慢慢弥漫着一种开火既燃的火药味,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李绍泽与李斯谦的一场较量。不过李斯谦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声中似乎带着冰碴子:“我想不想要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阴森森的寒意渗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肌肤,让李绍泽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打着底气直视着李斯谦那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若是你拿了命中本没有的东西,我会连本带利让你吐出来,掏心掏肺地让你还上。”整句话没有一个字眼是开玩笑的,李斯谦一向说到做到,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看进李绍泽的眼中,就像敲钉子一样,按着他发抖的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进去。别说是李绍泽了,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觉得后背狠狠一凉,就像是被人灌了一后背的雪,冷得让人心肝都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