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萍的身体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觉得有些虚弱,嗜睡,有时下腹还会隐隐作痛。有一天入睡之前,她无意和李斯谦提过这个事情之后,私人医生第二天就提着问诊箱过来了,毕竟不是感冒那样的小手术,出不得一点差错。医生给宫萍检查了一下,又问了一下日常的一些情况,面色有些凝重。宫萍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声线不由得有些颤抖:“医生,我到底怎么了?”医生垂着眼皮在纸上唰唰写了几笔,全部都是一些药的名字:“没什么大碍,小腹有轻微的痛感可能是气血不调,我待会给你开点药就好了。”随后他又提醒道:“你平时也要注意保暖,尤其是肚子,千万不能着凉,饮食方面也不能任性,多注意营养均衡。”宫萍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一边轻咬唇瓣,下定决心般的问出了一个问题:“医生……我……我还能怀孕吗?”这个问题已经盘旋在她心里很久了,从手术台下台之后的浑浑噩噩,再到最后的求生意识恢复,她才注意到自己一直都没有好好调养身体,所以这一次小腹作痛的时候,心里慌得不得了,就怕留下病根,以后怀不上孩子了……看着宫萍紧张的表情,医生严肃的表情才有些缓和,温厚地抚慰着:“没有那么严重,在现在这个社会,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手术而已,只要你从此以后多多注意,好好调养,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宫萍的脸色刚缓和下来,听到医生下一句话又绷紧了神经。“不过这手术虽然简单,毕竟伤身体,半年到一年之内不能再流产第二次,最好是有生育计划的时候再开始受孕。”医生推了推鼻尖上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着。宫萍怔怔的,面无表情。医生走后,宫萍又坐在房间里发呆,托着下巴,眼神微滞。看着窗外太阳暖暖的,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有消融的迹象,庭院里堆的雪人耳朵和手臂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丑丑的轮廓,继续围着那个灰色的围巾。宫萍也懒得再去修缮那个雪人,就任它丑丑地存在在院子里,反正过几天还会降温,继续有暴雪。她突然想到好久都没有去孤儿院了,前几天下了大雪,那群孩子们一定玩疯了吧。此刻的她,突然很想看到那群孩子可爱的笑颜,她找出厚厚的大衣,裹在身上,叫了司机便朝着孤儿院去了。宫萍想到孤儿院一到冬天下雪,就会有一个经久不衰的活动。到了童心孤儿院门口,果然看到爱芳妈妈带着院子里的小萝卜头扫着门前的雪,孩子们还很小,都是带着手套拿着玩具小铲子在铲雪,与其说是扫雪,还不如说是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玩雪的理由。宫萍过来孤儿院的路上,照例抽空去商场里买了些小玩具、小饰品之类的东西,让司机搬下来的时候,眼尖的孩子们马上看到了她,一群一群地就扑了过来。“宫萍姐姐!宫萍姐姐!”依旧是赵小寻跑在最前面,有段日子不见,小小的身体倒是长高了许多,圆圆的小脸也拉长了些。笑容竟然比天边的朝阳还要璀璨,宫萍摘下手套,抱住最先跑过来的赵小寻,喜不自胜地朝着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赵小寻的脸蛋红扑扑的,又带着凉意,可见这群孩子在外面呆了有些时候了。一边擦着赵小寻鼻尖上沾着的些许雪屑,一边打着趣说:“小家伙,在雪地里也敢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啊。”小小的胸膛还在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却咧开嘴对着宫萍一笑:“不怕,我在雪地上跑了好久了,他们都没有我跑得快!”言语中的骄傲让他看起来可爱极了,就像一个小小的勇士。其他的孩子也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吵着:“宫萍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啊?”有个小女孩看到身后的司机正在往下搬着宫萍买的礼物,便兴冲冲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宫萍姐姐是给我们送圣诞节礼物来了!”“对!肯定是!”其他的孩子听到这个回答就跳起来了,一张张小脸上都是单纯的开心。宫萍一恍惚,在心里头默默算了一下时间,才发现圣诞节就在明天。这不上班的时间久了,日子都过得迷迷糊糊的,也好,让孩子们开心一下,于是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沫,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意:“对,我现在是圣诞老人派来给你们发礼物的使者!你们都乖乖的,站好了,一个一个过来领自己的礼物!”礼物分完了,她和孩子们嬉闹成一团,别提多开心了。玩心大起的宫萍不仅参与了铲雪活动,还兴致勃勃地开战了打雪仗比赛,因为她个子最高,联合几个小男孩成了一队,剩下的十几个小孩组成另一队,就这样嘻嘻哈哈地玩了起来。宫萍厚厚的棉衣上全是雪,笑容却灿烂得胜过阳光,在一群孩子中,她俨然成了孩子王,在雪地中肆意地奔跑,放肆地微笑着。这段日子阴霾的心情终于放了晴,简直像是吐出了一口恶气,宫萍在心里暗暗想着,果然这儿就是我的能量充电站啊!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再加上冬天日落得又早,没多久她就在严爱芳和一群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挥手道别了。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发现这边建起了很多高楼,鳞次栉比金光闪闪的,也不知道是做居民楼还是商场。她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来,自己和爸爸的最后回忆连一片废墟都不剩了,变成了淤泥里的养分,现在开出了这么冰冷的花。回到家的时候,李斯谦已经回来了,一套家居服在身,闲适地看着手中的薄册子,而客厅饭香四溢,勾得宫萍肚里一阵作响。她打起精神才挤出一个笑脸,亲近地挤进李斯谦的怀中,靠在他解释的大腿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样一个类似于猫咪撒娇的行为,引得李斯谦轻轻垂下眼皮,大手缓缓抚着她的鬓角,随意地问道:“去了哪儿?”宫萍又打一个哈欠,闭着眼睛懒懒地说:“我去了一趟孤儿院,看了一下孩子们。”李斯谦手中的册子已经搁置在一旁,低垂着头专注地看着腿上的人,薄唇轻启:“医生今天来看了怎么说?”宫萍眼皮轻颤,最后依旧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过几天会送药过来,吃了就没事了。”“嗯。”李斯谦声线低低的。简单的问答,没有过多的对话,气氛却有那么几分曼妙。长久以来的接触中她发现了,李斯谦一向喜欢猫,却不养,每当她不知道怎么在语言上讨好他的时候,就会额角蹭一蹭他的肩膀,或者安静地趴在他的身边,李斯谦不讨厌的行为,那就是喜欢,宫萍一向是这么理解的,还在也没猜错,百试百灵。她在李斯谦的腿上调整了一下躺姿,没一会儿居然泛起了困意。李斯谦垂着眼看着腿上的人儿,眼神静静地,一只手无意识地梳着她渐长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宫萍不施粉黛的脸上游走着。刘海滑落,露出了浅浅的美人尖发际线,薄薄的眼皮闭着,遮住了灵动的大眼,小巧秀气的鼻梁,指尖划过唇色微红的小嘴,又来到了如玉一般的耳垂,轻轻地捏住。宫萍轻笑:“不要闹,痒。”李斯谦的手指还是没有停,代表了他缱绻缠绵的视线,温柔地游走着。“宫萍。”他哑着声喊着她的名字。宫萍不明所以地睁眼,直面他黑漆漆的眼,她看到了让她心悸的温柔,就像一块沼泽拉着她沉落,就是因为他这样子的眼神,让她越陷越深,总觉得他这种眼神是含有些许的爱意的。她有些慌乱地躲了一下,笑着问:“怎么了。”静静地对视了一会,李斯谦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温暖的舌尖就蹿了进来。他的这种温柔,让人捉摸不透,也让本就战战兢兢的宫萍更加提心吊胆,勉强应对着,手掌却轻轻握成一团,她努力控制自己正在发抖的牙根。没一会,就看见李斯谦已经睁开了眼,眼底没有了那种魅惑,只剩下静静的,如一片灰烬般的荒地,毫无生命力量。他放开了她,淡然说道:“起来吃饭吧。”便起身朝着餐桌走去。从李斯谦的话里听出了冷淡,宫萍皱着眉毛,绞着手指头又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短暂的失神让他觉得扫兴了?又或者是刚刚说话哪里说得不对?看着李斯谦高大笔挺的背影,下午和孩子们呆一起的好心情,突然又像是被一层雾蒙蒙的霾笼罩起来,简直让人觉得窒息。此时所有的饭菜都已经摆放上桌,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挤出了一个笑容,腿部沉重地朝着餐桌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