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烁的胸膛因为气愤而不断起伏着：“你们俩，就像是住在一张床上的陌生人！不！你们后来甚至各自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连一个幸福美满的假象都不愿意营造了！”

“从小到大，给我的就只有钱！我需要的是钱吗？”文烁近乎低吼地说着，他向来温和的眸子里此时散发着骇人的指责，就像利剑一样朝着文鸿远而去！

文鸿远张了张口，喉间却只吐露出几声轻轻的叹息，他阴郁地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喷吐出淡淡的烟圈。

文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吐露心中的情绪，他渐渐恢复了平静，眼中又恢复了一派清明，他静静地说：“我就是父母没有爱情的家庭里的受害者，我不希望自己的小孩重复我的路，所以我会选择我爱的人，会拥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

说着说着，文烁的眼中闪现了期待，那个幸福的幻象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那个幻想中美好的家庭里，有他，也有宫萍，还有一个暂时看不清楚面目的婴儿，正在哇哇啼哭着，他手忙脚乱地给婴儿喂奶，宫萍就在厨房里含着笑容做着早餐。

这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家庭。

文鸿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文烁脸上的期待之色，心底又泛起了心酸，再度叹息。

他太明白那种感觉了，那种卑微的期待，那种只能躲在人后偷偷地品尝那可怜的幸福，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女人一个若有似无的话语，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女人回头的那一抹浅笑，自己会在梦中无数次的回味，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的心情，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制止文烁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走自己的老路，花费了多年的时间，却等不到那个人，哪怕是那个人已经嫁给了别人，自己也含着伤口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可是那个人只要一皱眉头，他就会抛弃一切去保护她，保护她，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个本能……

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了爱别人的能力……

和现任妻子结婚那么多年，自己不是没有想过，都已经结婚了，那就好好对待眼前人吧，自己也终于可以重新生活了，重新爱一个人，再也不要过那种卑微的生活。

可是渐渐地，才发现根本做不到，他也努力了很多很多次，可是那个人不是她，他的温柔就像是上了锁，怎么想展露都觉得怪异和尴尬。

对方也逐渐懂得，善解人意又或者是心如死灰，不再强求他爱自己，出于愧疚，他愿意给她更多的资产，以弥补自己作为一个丈夫。

他的想法很简单：钱和爱，总要有一个能给对方啊……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给自己的孩子造成了这么大的阴影，平日的文烁谦和有礼，彬彬斯文，他的老友们都说他有福，有一个这么懂事又有礼貌的好孩子，原来心里却藏着这么大的伤口。

看着文烁，文鸿远真诚地说：“阿烁，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情，是我的错误，我也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文烁静静地听着，不言语。

文鸿远猛然吸完最后一口雪茄，才继续说道：“你已经长大了，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我对你也没什么隐瞒的了。”

“没错，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但是这些大部分是真的。”文鸿远的眼神幽幽地投向了桌上一株清新的兰花，眼神眷恋而缠绵。

“我确实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人，爱到近乎疯魔。”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兰花的根茎，文烁吃惊地看着父亲的这一面，在他的认知当中，父亲从来都是高大伟岸的，不苟言笑的，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看一株植物就像看一个情人。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名字里有这株植物吧，父亲居然卑微到这个地步，文烁的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愤怒，那么自己的母亲又算是什么呢，挂着一个虚无的文夫人的头衔，可是丈夫的心里也完全是其他人……

“直到李天翼去世，我还是多次去日本找过她，可是她宁愿多年独身，都不愿意再接受我。”文鸿远面色平静地说着，俨然已经说出了那个女人的信息。

他的眼睛直视着文烁：“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就是怕你多年以后变成我这样子。”

看着父亲一脸坦然又淡然，文烁的眼角一酸，他能感受到这股淡然后面经历过多少次的心灰意冷，那种渴望在心底熊熊燃烧却又被对方一桶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的感觉，他也是太懂得不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