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过来后,我透过车前的玻璃看去。
前方是一个检查路口,但是,这个路口是日本人设立的。
“昨天你打听的时候,这里不是没有关卡吗?”我不安地问着小六子。
一路行来,越是接近湖南,碰上日本人的几率也就越多了起来。
我试探地问着小六子,“咱们绕道?”警惕地看着前方,希望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车。
“来不及了。”
小六子的话音刚落,前面就挥手,指使我们将车往前开。
“那怎么办?”日本人仔细检查,那么我们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如果‘特高课’的情报传达到这里的话。但我想,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在港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那么回程的路上,就一定会设置关卡拦截。
小六子果断地将车急急转了个弯,不顾后面日本人的呼喝,猛踩了油门向反方向开去。
很快,后面就向空鸣起了枪声做为警告。
紧接着,后面就朝车开枪了。
我回头的瞬间,一颗子弹就将后窗玻璃射穿,整块玻璃碎成一片片。
路并不好走,车在颠簸的道上飞速行驶着,几乎要将我甩出车外一样。
我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手中的枪已经上了膛。
里面的子弹,不是将射进日本人的身体里,就是会射进我的身体里。
这,只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追逐。
如果不能逃脱日本人的追击,那么我是不会让他们抓到活口的。
从最开始的步兵加步枪的追逐,变成了现在的摩托车加轻机枪。
看来,日本人已经没有打算留下余地了。
“唔……”小六子一声闷哼,车随即偏离了方向。
“小六子,你怎么了?”我急急爬向前座。
见我想要起身,小六子忙咬牙低吼道:“夫人,别过来,趴下。”
此时又有几枪连续扫射进来。
我抬眼看去,小六子脸上淌着大滴的冷汗,握住方向盘的手也不停地颤抖着。
“夫人,扶好。”说完这句话,小六子将油门猜到了底。“吸气,快。”
如果这一刻我脑中能明白小六子的意图,那么我绝对会去阻止他的。
可我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猛吸了一口气后,车身失控地往下一沉。
冰冷刺骨的水,立时从破缺的后窗灌了进来。
我惊恐地睁开眼睛,在水中尖叫了起来。
而河水从我和口鼻中不停地往里钻,让我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一只胳膊环在我的颈上,把我向上拽去。
浮出水面的一那一瞬间,我似乎像是结束了一个世纪的磨难一般。
吐出口中和鼻中呛入的水,拼命的咳嗽起来。
浑身湿冷,上岸后更显寒气沉重。
小六子脱力地倒在岸边,我爬过去,将他翻过身来,“小六子,醒醒啊……”
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的气息却甚是微弱。
水将他衣服上的血迹释成了淡红,但伤口处却还是缓缓淌着殷红的血。
我颤抖着手去按压住他胸口溢出的血,“小六子……小六子……”
我叠声唤着他的名字,可为什么他还是不醒……为什么他听不到我在唤他?
久久,我才看到他嘴唇在动,凑上前去听,他的声音很是微弱。
“夫人,快走,日本人会搜过来……”
“不,小六子,我怎么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浑身都在发抖,比起身上湿冷的衣服,心中的惧怕占了更多的因素。
小六子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伙伴。
他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赵正南派来的护卫官而已。
多年以来的相处,他已融入我们的生活中,似乎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
那种感情,是不能仅用职属来形容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小六子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
我收回探向他颈间动脉的手指,完全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浸透了水的衣服贴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浑身冻僵了。
跪坐在他的身边,我用袖口将他脸上的污迹细细擦去。
撑着全然没有知觉的双腿慢慢站起来,我抹黑借着月光在四周探查。
终找到一处浅坑,费力将小六子的遗体搬了过去。
脱下我的外套覆盖在他的身上,再一捧一捧的用土掩埋住。
不能立碑,没有棺桲,就这么一座荒坟,里面躺着我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