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丑时三刻,在北齐与西宋交界的连云小镇上有一间不大的药庐内却还亮着灯火。
药庐内一张桌案旁坐着一名男子,一件白玉色外衣罩着一身黑色对襟长袍,虽是坐着倒也能看出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一根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质地极佳的墨玉,纹理却有些奇怪,看着像是燃烧的火焰却又似一团被风吹皱的湖水,一头长发披肩,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只是用一根黑色丝带随意绑着,与发色浑然一体。
男子右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茶杯,左手却是揉了揉鼻子,显然方才的那个喷嚏是他打的。
药庐的左侧是一排药柜,此时有一个黄衣女子正踮着脚尖在药柜上摆放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寻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女子回头诧异地看了男子一眼,道:“受凉了?”
男子只是一笑,不以为然道:“大约是有人在想我吧!”
黄衣女子见他回答得这般不正经,直接一撇嘴不再搭理他,又转身继续去找东西。
“阿若,找到没有,需要我帮忙么?”男子虽是如此说,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着,双眼盯着跳动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衣女子杜若并未回头,只是从鼻中哼出了一个音,表示了对好友的不屑:“我拜托你不要再说这话了,每次都只说不做。哎,过来帮我把最上面那个贴着红纸的白色瓷瓶拿下来。”
虽说是抱怨了一句,但是杜若指使起人来倒也丝毫不客气。
男子起身走到药柜前,伸手将药瓶取了下来交到杜若手中,而后又走回桌案旁坐着,继续把玩起先前那只茶杯来。
杜若也不再与他说话,看着手边的药瓶都找齐全了,便开始鼓捣起来,一时间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药庐内响起,烛火也很配合的在期间偶尔爆两下灯花。
不多时,声音停了下来,杜若将配好的药装入一个黑色小瓶内,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犹自发呆的男子,又是一撇嘴。
男子却在此时抬眼望向她,问道:“好了?”
“嗯。”杜若点了点头,走到桌旁坐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药瓶递给了他:“这个药我以后不会再帮你配了。”
男子扬眉,也不问因由,只是从她手中接过黑瓶,随即拔了瓶塞倒出一颗药丸,一抬手便丢入了口中咽下。
杜若看着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眉心不由皱起了一个结,口气也变得僵硬了起来:“吃吃吃,吃死你算了!”
男子轻笑,依旧望着烛火:“阿若,这些年来你帮我甚多,我知道让你帮我配这个药确实是难为你了,这瓶吃完,我应该也不再需要它了。”
“我倒也不是舍不得药材,虽然这些药材确实难寻,虽然这些年来你都从未付过我钱,但是!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已经连续吃了八年了,再吃下去,你的功法可能就真的不能恢复了!”杜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其实还是很想强调一下对方还钱,但是以她这八年来对男子的了解,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这份自觉!
男子手中把玩的物件已从茶杯变成了那个黑色药瓶,脸上的笑意依旧是淡淡的:“我知道了。”
“你……还是不打算回去找她么?”杜若看着好友眼中那明显的无所谓,只好死心地变换了话题。
男子闻言一顿,药瓶从手中滑落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终于没去将药瓶拿起来继续把玩,只是扭头望向窗外。
“现在……还不是时候……”
暮色下的小镇格外安静,而男子此时的目光却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