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我听见隔壁房门微响,当时心中愤恨,想着姬嬛果然是个水性杨hua的女子,没理会她着实是再正确不过。接着,隔壁的床便吱吱嘎嘎响了起来,那时是夏天,用的是竹床,一有动静,真是响得不堪,我听得心烦气躁,怒不可遏,有心去杀掉那对奸夫yín妇,又觉得让我看见那样一幕,实在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事……”
他仰起头,闭上眼,突然沉默下来,良久,浓密的睫毛底绽出晶亮的水珠,他轻轻道:“我最终没有过去,最终没有过去……”
前尘往事撞入摇摇欲坠的破碎记忆,带来揪心的疼痛,残影气息起伏,金红色的埙在他微微颤抖的掌心有些不堪力量的发出破碎的呻-吟,林兮若轻轻伸手过去,取走那埙,道:“她的遗物吧?别弄坏了。”
残影轻轻“嗯”了一声,半晌平复了气息,转首对她一笑,他那笑意着实不像笑,林兮若闪着目光掉转头去。
“那天清晨我便结账要走人,出门时正逢着小二敲隔壁门,我目不斜视从那门口过,不打算多看一眼,不防小二一推,门开了。”
门开了。多少年前那扇门缓缓开启,日光泻入,照亮那间小小的房间,那日光如此之亮,灼痛了他的眼,从此后他便多了一处永痛于心的黑暗。那扇门在记忆里,从此永不阖起,心锁万千,锁不住阴霾一层。“……她,死在榻上,地下是那个青衣男子的尸体。”
林兮若短促的“啊”了一声,虽然从残影的叙述里,她知道姬嬛绝不会是水性杨hua和人彻夜欢爱的女子,然而这般突兀的死亡,依旧让她因命运的寒冷而惊异。
残影语气却平静了下来。似乎说到这里,不过是痛的最痛,痛到极致便也麻木,无所谓更痛一分,他柔和的侧面写在月色里,月光照着他比寻常人更浅几分的发色和唇色,那般浅樱般的色泽,让人想起春风里开得婉转的hua,然而那hua,其实早已冰封。
“那夜。那青衣人想来冒犯她,大抵她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刀在枕边。但是两人大概有挣扎,挣扎中,她虽然杀了对方,但是那堵塞虚浮的真气突然走岔,后来那竹床吱吱嘎嘎。是因为她走火入魔临终时,痛苦辗转所致。”
“她至死身子扭曲,一手按心,一手远远的探出去,不知道想触摸什么……”
林兮若咬住了嘴唇。那样的,凄凉的死去……小城客栈。灯火全熄,一个在黑暗中竹床上为生命做最后的挣扎,一个在隔壁因误会而怒火熊熊。最终没有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她死时,不知自已无声呼唤的他就在隔壁,她死时,他不知她从未负他。姬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探出的手,是否是在濒死的虚幻中努力的摸那坚硬而薄的板壁。幻想成那是爱人的胸膛?她却永远不知,板壁之后。就是他〖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