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并没有吹多久,待到联合舰队展开作战队列将清津港围成铁桶的时候,风向已然有些转为南风向。
缓过神来的萨尔曼中将看上去有些狼狈,洁白的裤子上弄了一大块污渍,深色的将官服上沾了点红酒倒没什么,只是他待到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倒霉的右肩脱臼了。几个勤务兵殷勤的将他扶起,可是他们的将军却痛苦的大叫一声,几个士兵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了。
好不容易将脱臼的肩膀接好,萨尔曼红得有些发胀的脸颤抖着,狠狠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港口,一块块岩石遮住了他的视线,只是依稀能看见原本那些光溜溜的桅杆上升起了一面面圣安德烈旗。蓝色交叉的x形图案在风中招展,看上去甚至有点像两柄交叉着的闪烁着寒光的军刀。
萨尔曼愤恨的啐了一口,有些恼怒的下达作战指令。十艘大型舰舰首的炮位开始怒吼起来,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送来硝烟的香。透过望远镜,萨尔曼能看见一两艘俄国人的船只已经折断了桅杆,慢慢的升腾上黑烟来。
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事前萨尔曼多次向海军部抱怨的舰队火力的问题开始凸显,大多数的炮弹全部砸在海里,或者那些黝黑的岩上,作为一个优良的天然海港,清津有着非同一般的防守优势,东面几块巨礁完美的构成了对正东方向的屏障作用,而联合舰队尽管船只十数条,但是除了旗舰大胆号之外,全部都是前膛装的老式大炮。这一点,资深中国通宓吉也曾经多次在新闻界上发起呼吁:与实力非凡的中国皇家海军相比,中英联合舰队的武备实在配不起如此响亮的名头。
“该死的无能的愚蠢的朝鲜人!”,萨尔曼向着左方不满的啐了一口道:“火炬号,红雀号进击!其余舰只火力压制掩护!”,传令兵的旗语迅速的向整个舰队发处讯号。
很快,船速较快的两艘快速舰火炬号和红雀号拖拽出两束漂亮的航道,踏着碎白的浪花向北方而去,很快转了左,向着清津港开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任何炮火袭扰。火炬号和红雀号就这么无惊无险的向清津的方向驶去,刚刚还给联合舰队带来一阵麻烦和慌乱的俄国人居然像失踪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港口破落的建筑也有零星起火的,见到火炬号和红雀号打过来的讯号旗,萨尔曼一阵狐疑,俄国人这是什么意思?他犹豫着下达了全军进港,小心搜索的命令。事后发现,这份小心完全是多余。
港口内一共停了五条较大的船,都挂着圣安德烈旗,但是其中只有一艘最大的是俄国的老式风帆战舰,其余的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渔船,只是加高了桅杆,挂上了俄罗斯海军的蓝底白斜十字的军旗而已。
俄国人的军舰前后两尊大炮炮口还依稀散发出阵阵细烟,算起来,俄国人一共就开了这么两炮,虽然也是前膛炮,但是俄国人的运气显然极好,两发炮弹都给对方带来了伤害,船舱中空无一人,食品炮弹等物资什么都没有,这已经是一艘空船了。
萨尔曼听到通讯兵报告的情况时,正用望远镜搜索着岸上的动静,在他的视野里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动静,只是岸上建筑的火势看上去是越来越大了,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当即下令上岸搜索,但是范围仅限于港口的附属建筑。
这该死的朝鲜人,这里就像是没有政府机构一样,如此大的事情居然没有当地的jūn_duì过来张望一眼。萨尔曼愤懑不平的想着。
只是他哪里知道朝鲜的特殊地形造成了朝鲜那被白头山脉和咸镜山脉隔开的东北部,与都城之间的通讯极为不便,当地驻军本来就没几个,又哪里敢出来管这种闲事?
很显然,萨尔曼遇到的是一条俄国人的迷航舰或者是骚扰船,希冀延阻联合舰队的前进来为大部队的脱逃赢得时间的。萨尔曼这样想着,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烟火四起的清津港,在这里补给显然是不现实了。眼看时间还早,全速向海参崴前进的话,也许能早些帮上中国人的忙。
舰队在一次实弹射击训练击沉俄国的风帆舰之后,离开了清津港,趁着南风,向北方的海参崴进发。萨尔曼看了看天色,太阳在浓重的阴翳中若隐若现,这可不是个好天气。
海参崴的城北,宽阔的豁口之外是清国的骑兵集群,约有三千人,分别由冯国璋和左宝贵统领,聂士诚作为统兵大将军,单人独马在队伍之前,看着对面的海参崴。在他的左翼,龙旗军全部近一万人,正整军待发。在大后方,吉林和盛京两地的驻防八旗两万余人在密林中埋伏着,随时等待着主帅的命令,发动突袭。
在他面前,是近三千人的俄罗斯俘虏,往日在辽阔的辽东大地上作威作福的俄罗斯人,连日来的艰苦跋涉与清军士兵时不时的欺凌让他们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骄傲,尽管已经接近开春,但是褴褛的衣衫根本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身后那几个清军将官的皮氅让他们羡慕不已。便算是最普通的清军士兵,也有棉衣可以御寒。
不满归不满,现在身后的中国人用步枪发出命令,这是聂士诚与珲春大营计议了夜夺炮台的计策后,左宝贵部建议傍晚以俘虏冲关配合步兵推进骑兵接应,以求一战能夺敌正面防线。如果成了更好,不成的话,也是扰乱了敌人的防御重点,给晚间从侧面突袭创造条件。虽然有点冒险,毕竟不知道海参崴的俄国人会不会上这个当,但是聂士诚与裕禄计议后还是同意了左宝贵的计划,也是抱着成了最好,不成也损失不多。
面前这三千人,其中有一千人是左宝贵挑选出的精兵,人人都利刃在怀,穿了俄国人的衣衫,远远望去与身边的俄人无异。天上是一艘小型飞艇,徐世昌亲自在上面查看敌军的野战炮位,以便自己的炮兵能在第一轮的进攻中尽量多的敲掉对方的野战炮。
聂士诚的右手高高举起,马鞭在空中虚劈一响,三千人的队伍在管押士兵的监视下,缓缓向前移动。
聂部向敌方的事前说明是后勤不继,无力供养数额庞大的俘虏,不管对方如何,总之今天一定要交俘,所以,俄方也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刻的到来。徐世昌也已渐渐掌握了飞艇的操控技巧,在她眼里,俄军的防备一览无遗,正对豁口的方向是一个千人骑兵队,身后是一左一右两个行营炮方阵,在半山腰上,左方正有一个炮台虎视眈眈的正对着清军的方向,而道口的闸门处,也有数十步兵据守。
这座城市是咸丰年间先是名义上的乌苏里江以东中俄共管,其后慢慢被沙俄完全控制,作为远东舰队的母港,俄罗斯人在防守上并没有放太多心思,除了延海岸线修了些炮台之外,在通往北方的路上,除了两座炮台之外,别无大的防御工事,只是天然的屏障给了他易守难攻的优势,所以聂士城才会在这样一座三面环山的城市面前,以五倍的优势兵力依旧有些犯踌躇的原因。
战俘稀稀拉拉的队列缓缓向前推进,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聂部所有的百余门火炮早已到位,其中五十门的校瞄都对准了坡上的炮台,另外的则对准了关门处的俄军集群和关口的工事。在空中徐世昌的飞艇吸引掉俄军近一半的注意力之外,所有的炮车之前都有骑兵队伍的遮挡。(上一章有错误,野战炮是87毫米的,当时还没有152毫米的野战炮,这是我的疏忽,向各位致歉。)
如果说他们还在等待着什么的话,那么一定是徐世昌。
一见到地面上的战俘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徐世昌当即操控飞艇降落到了队列的后方。骑上准备好的马,直达炮营指挥战位。
前方,俄国人正警惕的看着这支俘虏队伍,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支已经近在眼前的队伍中,有着三分之一的人的右手已经开始缓缓移动到自己的左肋下。
伴随着前方马匹的嘶鸣声,俄国人突然发现,这群衣衫褴褛病怏怏的俘虏中,居然还有许多生龙活虎的中国人!不知是哪个俘虏嘶哑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有中国人!中国人混进来了!”,在正面接俘的俄国士兵纷纷应声将手中的枪栓哗啦啦的拉动着,零星的还有人开了枪。但是没有得到长官的命令,大多数士兵还是瞄准着,瞄准着,并没有开枪。毕竟,枪口对面,是白苍苍的面孔,是沙皇的子民,而且,还有许多人与自己有着数面之缘。
要知道,此时的远东,俄国的总兵力不过五万余人,居民人数也多不到哪里去,在黑龙江乌苏里江一线,来来去去就是三个大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士兵们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部过来。
“杀!”,带队的衔珲春副都统的总兵恩泽暴喝了一声,抽出腰间砍刀,带头冲出俘虏集群,数百名短发的勇士应声而出,大刀映衬着阳光,亮的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