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秉衡从曲阜召来的衍圣公,年方十九的孔令贻,在威海休憩一晚后,已然精神奕奕,十几年的衍圣公生涯给了他温文儒雅的气质,尽管在我面前仍有些拘谨,不过年轻人的天性很快让他适应了下来,在途中间歇的时候聊了几句,给我的印象此人才华是有的,不过对于西方的东西,似乎有一些不以为然。
一路上无话,到达天津的时候,在总督衙门驻跸,李鸿章等人到了治所,我便让他不用再送了,下午我提出去视察机器制造局,这念头有一大半是为了这位衍圣公。李鸿章来请示对于演习有功人员的表彰,我颁下旨去,当月双饷,致远舰各员再行加倍,致远舰管炮张天宜赏巴图鲁称号,因其训练有方,着其教授各舰炮手。
下午到了机器制造局,在我的安排下,李鸿章命人表演了新式枪械的射击表演,以及连发枪的连续射击等等,直看得孔令贻目瞪口呆,李鸿章解说了枪械的原理,并送给了孔令贻一柄自行仿制的手枪。(孔年纪小,生活环境单一,以前没见过西洋枪械的威力。)
到了晚间在总督衙门宿营,我召来孔令贻夜谈,问起他对西洋枪械的看法,只见他一脸恐惧,说不出话来。
我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燕庭(孔令贻字)啊,西人的奇技yín巧,有时候不由得你不服啊。我中华自有圣人之学,原本以为那是好的,治天下无有不利的,却不想洋人器械锐利如此,你心中难以言状,是吧?”
孔令贻点了点头道:“皇上圣明,臣一时难以平复,西人技巧高明如此,那我中华岂不……”,说着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连忙惶恐道:“臣妄言了,皇上恕罪。”
我笑了笑摇了摇手道:“燕庭也不要太惊惧了,这些,也不过技巧而已。彼能习之,我又何尝不能习之?圣人之学还是有用的,不可妄自菲薄了,朕今次召你来,你可知朕的用意?”
“皇上英明,臣不敢妄测。”
“也没什么,朕近来常常想着一件事情,便是我大清的取仕之道,向来是由圣人之学为考,儒之一道,与佛,与道二教,有过之而无不及,朕以为孔圣人,与佛道二家之释老,也无多少差别了。”,这件事情,是我一直在考虑的,儒家不是什么坏东西,对于整个国家的人民的共同信仰是有用的,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是可怕的,儒家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信仰,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孔令贻听的一脸茫然,但是听我表彰他的祖宗,自然也是谢恩。
我笑了笑道:“朕的意思,你恐怕还不明白,其实朕一时也还没有想好,就是这么个意思你领会一下,如今时事是这个样子,朕将来取仕,不能仅以圣人之学一途了,但是朕又恐怕天下人误会了朕的意思,以为朕要废圣人之学了,但以西学为重了,如此天下便就乱了。朕的本意是中西并重,取中学之德,取西学之才,这其中这个德字,朕希望你能帮着朕一些。朕下次再来山东的时候,要去祭拜孔庙,这期间你给朕好好想一想,如何能帮着朕做些什么呢?你脑子活络一点,又是孔圣人的子孙,多给朕办些事情,看看能不能让天下人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光顾德,不顾才,要德才兼备才行。”
孔令贻不住点头应是,到我说完了,他才迟疑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说今后取仕,不只是只重圣人之学了?”
我一惊,这孩子还真是聪明,我说得很是隐讳,以至于都有些罗嗦了,他居然能够听出我的意思来。
见我不说话,孔令贻连忙道:“臣妄自猜测,若是错了,还请皇上明示。”
我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没错,你猜的没错,便是这个意思了。朕不是要削薄孔圣人的尊荣,恰恰相反,还要再抬高些,圣人大贤,已近于神,你记住朕的这八个字,释迦牟尼能开创佛之一教,难道孔圣人不贤过他了?何尝不能令创儒之一教?今世尽管有儒教之一说,然有其名而无其实,你尽可以把这儒教往实处办,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