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万有生停下手指,一脸笃定,正准备张口就来时,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横插进来,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道:“成本总计:一百九十八万八千六百文。”
万有生有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小姑娘刚才说什么?一百九十八万八千六百文?是啊,一百九十七万七千的材料费加十万零四百的仓管税,可不是那么多吗?这就是他算出来的啊。
可刚才那个声音是?大家在欢呼的是?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叫好的人群,有点不知今夕何夕,那掌声难道不是他的吗?不一直是他的吗?
万有生神游着,直到一道干瘪地声音把他拉回来:“第二局,田蜜胜。”
有气无力的宣判声丝毫影响不了大家的兴致,此一局,虽不是结束,却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你看,我就说田姑娘是真有本事的嘛。”
“那是,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有此能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嘛,连徐算师的高徒都没答上来呢。”
一句徐算师的高徒,听在万有生耳里,便是**裸地讽刺了。
想他自从师之日起便顶着这个光环,谁人不对他高看几分,又有谁不夸他聪慧过人?偏是这小姑娘,这屁大点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片子,这曾经在仁慧药坊三言两语就败在他手底下的手下败将,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生生夺了独属于他的荣耀,他如何能忍?如何忍得!
万有生剧烈地呼吸几下,一扭头,瞪着众人,红着眼怒吼道:“全都给我闭嘴!”
百姓们吓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周掌计铁青的脸、万算盘愤怒的表情,顿时瘪瘪嘴,不吱声了。
万有生绕过桌子,快步走到田蜜面前站定。他离田蜜非常近,两人的脚之间只有五厘米的距离,他以他比她高出一整个头的身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小不点,眼神阴冷。
越是陡峭的高度,越容易形成不可抗拒压力。
万有生满以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这绝对的威逼面前,早该吓得哭鼻子了。可惜,没有,他看到的只是女孩儿略带讥讽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这个失败者无论以怎样的方式都压不了她去!
这是要人身攻击吗?田蜜看着近在咫尺的阴狠面孔,收起了笑容,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身姿笔直地回视着他,头仰得费劲,却没有后退一步。
申时初的阳光毒辣,直直照射在女孩儿身上,女孩儿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眼神却清冷锐利,笔直的小身板像把枪,好像随时能致人于死地。
一时之间,剑弩拔张。
正在众人感觉到不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又该作何反映时,周掌计适时地咳嗽了声,摆了下手,沉声道:“退下来,成何体统!”
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差不多就得了。
万有生退了一步,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直接砸田蜜脸上,冷声道:“这笔帐,你若做得出来,我今天就放过你。”
这语气,这内容……田蜜扫了眼跟着周掌计来的官差,以及万有生自己的小厮,虽然理智上觉得光天化日下他们不敢怎样,可她同时又明白,这是古代,当官的要给个小人物扣帽子,总能找到无数个理由,更有甚者,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想通了,田蜜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就这样松了,她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除非能一击毙命。
她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万有生道:“其实你才输了一局,我刚也输了一局,不是吗?”
胜负不过寻常之事,何必这么较真?
当然,这是嘴上的说法。她心里头清楚得很,对常经历胜负的人来说,输赢只是常态,但对那些天生被别人捧着手心上长大的人来说,一次坠落,便足够颠覆他们的三观了。
在仁慧药坊时,她还曾对他有个那么出名的师父而愤愤不平过,现在她不了,她很庆幸这一路上遇到的波折。而且,她也并不觉他的师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