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侯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功夫,一夜未睡的他显然有些疲惫,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险些就要昏睡过去的模样。
忽而“吱嘎~”一声轻响,立马将他的睡虫赶了个精光,他回头便瞥见有人推了木门缓慢地走了出来,正是满面憔悴之色的佚慈。
佚慈走到秦昊身旁的石凳坐下,面色如他轻轻撩起的洁白长衫一般,显然刚刚失去了一条尾巴的他现在十分虚弱。
见秦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我们现在开始吧,你想听哪里?”
秦昊急忙摇头,有些担忧的道:“你现在很虚弱,还是先休息一会吧,这些事情我也不着急知道。”
“无妨。”,佚慈摆了摆手,“我一会就好了,趁着踏古还没醒,我就把这些事情都说与你吧。”
即是如此,秦昊也不再做劝阻,只点了点头。
佚慈回过头,不再看秦昊,目光追往天边碧蓝的分界线,久久不曾离开。好似只是这样看着,往事就会随风纷至沓来,卷起他眼中一夕又一夕汹涌的波涛。
“要从哪里说起呢?”,佚慈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敲打着石桌面,脑海中好似也在随着这个节奏一点一点的思绪将思绪理清,他不由无奈的笑了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可知我的真实身份?”
“知道。”,秦昊点头,“我曾听师傅尊拜你为九阙星君。只是后来再相遇时我想不通透,你的九尾为何只剩下四尾?直到方才为止我好像才明白了一切,貌似全部都是因为踏古。”
“你说得不错。”,佚慈抿嘴笑了笑,带着莫名的酸楚味道,“那你又可知狐妖修成正果,须经哪几劫呢?”
秦昊低垂了眉眼,在心里细细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分别须历地劫’金斧‘,天劫’风火雷‘,道劫’化形‘,人劫’**‘...”,说到人劫时,他不由一顿,似是猛然间发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在历人劫时就与踏古相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为何一向坐怀不乱的佚慈会如此在意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若是历人劫,那就必须要经历七情六欲并将其抛却,那么说不定,踏古就是曾经被他所负的人...
佚慈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可能是回忆太过熬人,让向来坐怀不乱的他也很难勇敢的正面回答这个始终让他懊悔于心的问题。于是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浓厚的悲伤便铺天盖地的泛滥成灾。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她临死时那哀默决绝的表情......她说,'佚慈,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然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从我面前几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那日也如昨夜一般,正值月圆,她一袭火红的嫁衣,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宛如蝶翼舒展般绚烂美丽......”
“呵呵。”,佚慈忽然间笑出了声,夹杂着莫大的讽刺与不甘,“因为,我亲手杀了他最爱的男人。”
听到了这里,秦昊不由得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事情与他猜想的有些偏差,或者说,事情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曲折离奇。可是,“是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更何况,前世,我生于皇家......”
......
所以为了子民,为了成功,为了仇怨,为了一统天下,更或许,还为了她,他有一条非走不可的路。
他聪明机谨,他杀伐果决,他甚至不择手段。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报仇,才能成大事,才能排除异己,才能坐稳九五之座。
这是他预见的自己的人生,他那时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当真就会这样麻木的过去了,却不想,中突出了个意外。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意外,即便丝毫没有改变结局。
他遇见了踏古。不,那个时候,她叫花夕。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世间万物皆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空花即夕。
那是个三国并存的动荡时期。他原为苄国太子,幼时随父皇外游出行时,不幸遭鄞国派来的刺客暗杀,他的父皇母后以及随行官员皆被奸人所害。若不是他和弟弟与两个官员的子女一同被皇上的亲信保护着外出玩耍,那么他们也必定会丧命于那场劫难之中。
于是他们四个在安全回宫以后便一起立下誓言,一定要为各自的生身父母报仇。后来佚慈理所应当的继承了皇位,并将自己尚还年幼的弟弟和那两个官宦子女悉心培养成了细作,先后安插在鄞国,一个女扮男装到鄞国宫中做太傅,更名作花夕,由他的弟弟亲身保护,更名为莫黩,一个安插到市井间做外应,更名为昊阳。
花夕天赋异禀聪明机谨,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便笼络好了人心,只手遮了鄞国朝中的半边天,老皇帝心中忌惮她的势力,便背地里使了奸计害了她。
花夕已死,这是那时昊阳传给佚慈的信息。
她已经死了,是事实无疑,可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她又活了,不但活了过来,性格还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愚笨无知,一无是处,身为太傅却只会耍些小聪明。她天真善良,心地坦荡,逐渐瓦解了在朝中的势力,把自己的使命忘得一干二净,还与苄国的一切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