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的政治课也是一连两节。
政治老师叫李文,是个男的,身高一米七八的样子,长得很英俊,戴一副银色边框的透明眼镜;他一头油黑略卷长发,就像上了发油似的。他是一个很枯燥的人,话、讲课都给人一眼一板的感觉。他的课不会有什么惊喜,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在学生的记忆中很少笑,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都是一脸严肃,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审问你一般。所以,在他的课上,同学们总是很安静的——安静听课,安静写作业,保持着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关系。
不过今天的政治课和其他的科目一样发生了变化,政治老师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引导学生,把开学以来所学内容复习了一遍;另一节课,也就是最后一节——第八节,则同样让学生背诵。
这样一天下来,108班学生的大部分时间用在了背诵上。
这一天是星期四,是唯一白天没有代数课的一天。不过,晚自习的前两节却是代数课。每当这时,大部分同学就会非常苦恼,因为刚刚轻松了一会儿,回到教室就要面对无数的数学题没完没了地算啊算。刘憬同样。事实上面对晚自习,不论是什么课,没有几个同学会是欢天喜地的——每当夜晚来临,失去太阳垂怜,处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总会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过现在,刘憬的心里并没有这些思绪,第八节课下后,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他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教室。有的同学去充饥,有的同学去玩耍,有的同学去约会——其中梨山就是一个好去处。但是像刘憬这样为了锻炼身体而上梨山的绝无二人,更何况还是蹦台阶呢!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没事找罪受的自虐行为。
出了校门口,刘憬一路跑上了梨山。他总是先在山脚下一处长亭里做一百个俯卧撑,然而才会开始蹦台阶。一次五阶,从第一阶一直跳到最上面一阶的凉亭里,少也有二百多阶。然而到了上面他却不会立马休息,反而要再做够二百个蹲下起立之后,才会倚在附近的围墙旁眺望远方。每每这时,刘憬的心情就觉得特别畅快,视野瞬间开阔,十余公里的景物尽收眼底;那些平日看来硕大无比的事物,在此刻看来竟是那样迷你可爱,就仿佛统统以某定局势摆放在自己的心里一般。
这时那些来梨山约会的同学已经悄然无声地来到了,他们有的躲躲闪闪,有的明目张胆,或在一条绿树道上,或在一簇簇的花丛附近,虽然不多,却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种情况刘憬早就屡见不鲜。他注意过梨山的几个凉亭,上面刻满了青春的字样,即有某某我爱你的爱慕之言,也有某某我恨你的怨怼之言;还有极为少数相亲相爱,发誓要海可枯,石可烂,爱你永不变的山盟之言——不过,这样的话,就像做贼心虚一般都刻在极为隐密的地方,不仔细寻找根本发现不了。于是有些同学爱慕别人,或者是被人爱慕的事情,就会时不时出现在好事的同学的嘴里。
梨山上情情爱爱、恨恨怨怨的刻字刘憬早已看得麻木,有一段时间他曾希望能在上面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好比我是某某某,我要当官,我要发财,我要考上第某重高中。但是没有,一句也没有,豪言壮志在梨山之上明显属于绝产物品,不可遇,更不可求。
在山腰最高处的凉亭休息五六分钟,刘憬就会下山。他来时跑,回时却总是走的,他觉得这样才惬意;并将此自嘲地称之为黄昏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