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下了车,女孩显然放心了, 这才抬头看一直把她圈在怀里的言裕, 仰着绯红的脸小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言裕垂眸看了她一眼, 没动, 也没吭声。
女孩被言裕这个反应弄得惴惴不安,就像做错了事被严厉的祖父逮到书房罚站一样。
想到祖父, 女孩眼圈一红, 连忙低头扭着身子面对着车壁偷偷抹眼泪。
言裕只以为对方是想起来刚才的事,现在后怕得掉眼泪, 无声的叹口气, 等公交车摇摇晃晃又停下的时候, 言裕伸手将对方拉着下了车。
一直寻了个路边的树荫, 言裕才放开对方停下了脚步。
“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言裕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红着眼睛抹着眼泪的女孩子说话, 只能胡乱找了个话头。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言裕,有些怕怕的垂头, 双手捏着挎包带子,脚下的小皮鞋鞋尖无意识的画着小圈圈,“嗯, 我、我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跟个乖巧小学生似的。
事实上言裕本身也才十八未满, 不过言语心理上依旧认为自己是三十多的
大叔,面对同龄人的时候不自觉就做出长辈的样子。
“为什么要偷跑出来?看你也不像是经常坐公交车的样子。”
言裕实事求是, 实在是这个小姑娘站在公车里太打眼了。
不是说她的打扮, 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
小姑娘又抬头瞄了言裕一眼, 这回直接是眼泪盈眶, 然后小姑娘就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小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偏偏声音压得极低,呜呜咽咽的,比嚎啕大哭还让人听得心疼。
人行道上一对少年少女,少女还蹲在地上哭,少年板着脸垂头看着,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奇怪,路过的行人忍不住扭头看,有的人甚至还驻足询问。
“没事,我妹妹偷跑出来,被我教训了。”
“噢这么可爱的妹妹也别骂得太狠了,赶紧带回家好好哄哄。”
路人大爷背着手摇着头踱步走了。
言裕被看得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姑娘。
前世言裕侄女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哭也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毫无经验的言裕也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手按到裤线碰到裤兜的时候,这才想起将裤兜里的手绢掏出来递给小姑娘。
这手绢还是昨天买衣服的时候在店里看见有,这才买了几条备用。前世洁癖的言裕兜里从来都会带两条以上的手绢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洁癖好了很多,可习惯使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言裕还是备了一条随身带着。
女孩抬头拿手绢的时候也看见周围不断投过来的视线,估计也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站起身捏着手绢垂头细细的擦眼泪。
“你现在要回家吗?”
言裕希望这个爱哭的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搁在他这儿要是再哭,他就彻底没辙了。
女孩摇头,声音细细的道,“哥哥,你能陪我走一走吗?对了,我叫明夏,哥哥叫什么?”
明夏觉得这个今天才刚遇到的哥哥人真好,公交车上当时那么多人,结果只有他愿意过来帮她,现在她害得对方被路人围观询问也没有气恼的直接走人,明夏心里暖暖的。
想到家里,明夏不想这么快回去,因为依仗着这位哥哥性子好,明夏红着脸鼓着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言裕没回答,而是垂眸看了看手表,六点四十多。
这里离苍海大学北二区也不算太远,于是点点头,“也别走了,就去那边的小湖边坐一会儿吧。”
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且还是个麻烦的小姑娘,言裕并不打算留下姓名甚至联系方式。
明夏对这边不是很熟悉,之前也是堵着一口气从爸爸车上跑下来随便上的一辆公交车,因此明夏点点头,乖乖跟言裕走。
在湖边的木椅上坐下,明夏才发现自己腿一阵酸疼,有些难受的转了转脚脖子,明夏捏着手绢看着湖面发呆。
对方不说话,言裕也就坐着没吭声,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估计是跟家里人吵架斗气了。
当言裕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开口,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之前都是跟着我祖父的,可是我祖父今年去世了,我爸爸接我回来,突然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我就要叫一个陌生女人做妈妈......”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好陌生,我很害怕......”
明夏毫无逻辑的胡乱说了好些话,一会儿说起小时候爸爸如何让她骑在脖子上牵着妈妈的手去看马戏团表演,一会儿又说祖父因为她摔坏了书房里的花瓶然后撒谎而惩罚了她。
看得出来小姑娘内心很茫然,也很胆怯不安。
言裕静静的听着,最后明夏问他,“哥哥,我该怎么办?”
感受到小姑娘执拗看着他等待答案,言裕蹙了蹙眉,感觉就跟要做学生心理辅导似的。
虽然有些生疏,言裕还是努力学着去尽量安慰对方,第一次正视对方双眼,“或许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只需要勇敢的做回自己,不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束手束脚。无论是想念祖父还是不想有别人占据你母亲的位置,你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的。”
所以,是需要勇敢一点,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