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初登帝位,百废待兴,唯愿天下雍熙,故定国号为雍。大雍立储,乃天下之本,册封云隐为太子,正位东宫,以承万年帝统。”
“夏官府不可一日无长,封棠摩云为左司马,夏叙为右司马,共领夏官府。另追封息微为护国大司马,待朕百年之后,合葬王陵。”
百官伏地。
月谣瞥了一眼一同跪在地上的华胥晟,这才缓缓开口:“先主禅位,朕不胜感激,敕封卿为安乐公,定居帝畿,一应礼制照旧,诸卿不可心生怠慢。”
百官皆颂:“陛下英明——!”
华胥晟伏在地上谢恩,耳畔听着百官的颂词,他听惯了别人对自己说那四个字,如今被用在月谣身上,心就像被扭成了麻花,气的很,却不得不做小伏低,所有的眼泪和屈辱只得流进心里。
他的新府邸就在原来张复希的府邸上进行扩建改造,比王宫小了很多,但是待遇没有变,美姬曲乐日日不断,白日里不需要处理那些烦人的奏折,晚上也没有人叨叨他要雨露均沾,华胥晟战战兢兢地住了一段时间,发现日子就跟神仙一样,慢慢地竟也放下了戒心。
登基大典就定在十日后,因早有准备,所以不会显得很仓促。
自从华胥晟禅位后,帝畿的出入就变得严格起来,城门口的队伍每天都拉得很长,一入夜就有守卫巡逻,稍稍可疑的人便会被带到纳言司,整座帝畿透着一股剑拔弩张。
共工城和君子城已聚集十万人马,沿途征召义军,已朝着帝畿进发。皮母城和比翼城亦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跟随造反,如今天下的局势越发紧张,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但这些对生活在帝畿的百姓们而言,显得有些遥远。
入了冬,原本做夏天凉茶生
意的小贩改卖馄饨面条,大冷的天,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汤下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一个年轻人在摊子前坐下,要了一碗面。小贩头也不抬地应下,不多一会儿,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锅了,他弯腰客气地送到那人面前,目光先是接触到他放在桌子上的剑,心里嚯地叹了一声,觉得这剑可真是漂亮!再抬头看他一眼,又是觉得惊奇。
方才听他声音,以为是个年轻人,看样貌也觉得年纪不大,但他这一身的气度,像是经历了百年的沉浮与沧桑,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眉宇之间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正气,倒真有几分山里头遁世几百年的老仙人气质呢!
那人道了声谢,取过筷子便要食用,却忽然抬起了头,朝着西北方看过去,眉头微微一蹙。
小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听得耳边钟声更迭,便笑起来说,“这是宫里在举行登基大典呢!听说大虞已经没了,新帝改了国号为雍。”又说,“唉!对我们老百姓来讲,谁做天子不一样呢?能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那就行了!”
那小贩是个话唠,反正现在也没其他客人,便坐下来唠嗑。
“我听说新帝是个女的,可真了不起。要说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家那婆娘就不行,天天好吃懒做,干啥啥不成。不过这新帝登基,不知后宫要如何处理,莫非也要学男子开辟个三宫六院么?不过我倒是听说新帝追封了一个人为镇国……啊,不是,是护国大司马,将来还要合葬呢!要说来也真是深情呀!不知咱这太子,是不是护国大司马的种呢!”
他说得兴起,全然没注意客人脸色变化。
“诶!小哥你见过龙吗?我可见过!前几个月,一条好大的黑甲巨龙在天上飞呢!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老天暗示要改朝换代了嘛!”
那人低头开始吃面,闻言淡淡地说:“那是九头??,是妖蛟。”
“哈!小哥你知道?”
耳畔隐隐约约的钟声结束,天空中忽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像是有一群又一群的鸟儿铺天盖地地飞来。小贩抬头,忍不住嚯地一声惊呼,“小哥快看!好多鸟!五彩的,是凤凰吗!”
“是当扈。”凶禽。
“什么是当扈?”小贩转过头去,却见旁边哪里还有人,只余下一碗几乎没动的面条和银钱。
姬桓站在宫外,五彩琉璃瓦微微反射着阳光,像是片片龙鳞,安静地贴在每一座宫殿上方。高墙一重又一重,将一切都隔绝开来……当扈成群结队地从头顶飞过,一身身五彩锦羽,真如传说中的凤鸟一般。
寻常天子登基,都是事先搜罗好百鸟再放出,营造出一种百鸟朝凤的祥瑞景象来。而月谣登基却是铺天盖地的五彩锦羽鸟,百姓大多没见识,一定会认为是凤凰,这更加深了她在百姓心中神圣不可推翻的地位。
命运可真奇妙,谁能想到当初在藏书阁、那昏黄的灯光下,由自己一字一句教出来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会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呢?
她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可她的身边,又站着谁呢?
他的耳畔不期然响起小贩说过的话,脸色微微沉下去,嘴巴紧紧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