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更低地垂下头去,弱弱地说了声是。姬桓道:“既然知道,便是明知故犯,罚你……”他顿了一下,那一声迟疑非常微弱,没有人察觉,“每晚去藏书阁打扫、整理书籍,为期三年,你可有异议?”
月谣一下愣住了,诧异地抬头看向姬桓,却见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这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处罚。她愣愣地看了一会,才猛然想起要回答,结结巴巴地道,“弟子……无异议。”
姜青云显然不满意这处罚,但姬桓的决定他是万万不敢说不的,因此恭敬地送走了姬桓之后,咬牙切齿地对月谣低斥,“别以为这次你走运!”
月谣亦针锋相对:“姜师兄每日搬弄这些小人行径,不思勤加练习,若是一个月后的武试拔不到头筹,不免叫人笑话。”
“嗬!我所做一切不过是维护宗规,何来小人行径!看来当年在鹊尾城把你打一顿还是太轻了。没关系,日后有的是机会。你给我记着——像你这样的贱民,是不配在逍遥门待下去的!”
月谣怨恨地盯着他张狂离去的背影,五指紧紧地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
第二日傍晚,月谣练功完毕,沐浴过后便来到了藏书阁。
昨日姬桓虽说是处罚,可她心里明白,打扫藏书阁对她来说与其是处罚不如说是偏帮,她可以肯定前天夜里来到六层的人就是姬桓,只是没有点破罢了。由此可见,姬桓仍旧是当初在鹊尾城初遇时那般正气浩然、温良如玉,尤其对自己,颇多照顾。
她心里一阵窃喜,眉梢便藏不住笑意,直接跑进了藏书阁。息微看见她如临大敌,拿着笤帚就要把她赶出去,月谣忙表态,“是掌事师兄叫我来的!你不信可以去问掌事师兄!”息微仍是不信,举起笤帚就要将她撵出门。
“诶诶……!我说你听不听得懂!我都说了!是掌事师兄罚我来看守藏书阁的!”
“你这小妮子委实狡猾,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上当!”
月谣一把擒住笤帚,眉毛竖起,“你是不是傻!我若是骗你,怎么敢用这样的理由!诶诶……别打别打!”
息微放下笤帚,气急败坏地:“好!要我信你也不是不可以!凡事来看守藏书阁的,除了日夜看守之外,还需要日日打扫,以免沾染灰尘。你若真是被罚看守藏书阁的,便日日打扫,我就信了你。”
月谣连声答应,息微这才放下了笤帚,将之放在一旁,不忘提醒她,“你你休得骗我,若是掌事师兄真派你来看守书阁,这是你的本职工作。”
“是是是!我的好师兄,我一定恪尽职守,日日擦拭书阁!”
明月听说了月谣被罚的事,一做完功课就跑来藏书阁,见她拿着抹布勤勤恳恳地擦拭书架,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知道是姜青云他们害你!”
月谣正爬在梯子上方,艰难地伸手去够书架最顶端,听到明月义愤填膺地这样说话,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何妨,能来藏书阁,正是我心愿。”
明月在下边扶住梯子,仰着头看她,“喂!你怎么又这样!”
“我怎样?”
“我是在替你说话,怎么反倒你自己这么不上心!”
月谣抿嘴一笑,想起前天夜里姬桓有意偏帮自己,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笑意,没有接话。明月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翻了一个大白眼,哀叹孺子不可教。
“那你在这里,功课没有落下吧?”
月谣点点头:“息微师兄看着难相处,心地却善良,哪里会真的苛待我。放心吧,我有的是时间做功课!”
“那就好。”
二人说了一会儿,眼看天将要黑了,明月不能再多呆,便和她告了别,约定过两天再来。
藏书阁虽然不似炼丹房和练功房热闹,素来清净,但正好让月谣潜心练功,日子过得清苦,但却十分平静。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入夏,月谣被拘在藏书阁已经有三个月,这期间除了每旬一次的文化课可以见到其他师兄师姐们,其余时候都只有她和息微,就连明月也很偶尔才有机会能来看她。
让她最意外的是,自从她被拘在藏书阁后,姬桓似乎来得次数多起来,每隔三五日便会来一趟。
是夜,窗外星辰无光、云掩明月,漆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月谣挑了挑灯芯,使得书阁里更加明亮。
她走到一列书架面前,仰头找了一会,伸手去取书,然而她身材矮小,即便是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书册的一角,正费力地扒时,身后忽然被一阵阴影笼罩,紧接着就出现一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想要取的书取了下来。
她狐疑地回头,却见姬桓冷若冰霜的脸隐匿在阴影中,低头看着那本她想要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