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家司马蒙擎将所有担任“车吏”的族人都请到了他的兵帐,
包括前来增援的族兵,一共是十六名车吏,其中唯独蒙仲身份特殊,因为是庄子的弟子而得到了坐在帐内的资格,除他以外,纵使是家司马蒙擎的儿子蒙虎,也只能站在帐外,时不时地朝帐内张望几眼,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蒙仲这位好兄弟。
“眼下,军中还剩下四十七名族人。”
当蒙鹜开口询问军中的状况时,蒙擎沉重地回答道。
听闻此言,增援的族人们无不沉默。
要知道两年前,他蒙氏总共派出了两百名族人,并且在近两年中,陆陆续续亦曾派了四十几名族人,比如伤势养好后立刻返回战场的蒙挚。
然而这总共约二百四十余名族人,如今却只剩下四十七人,有近两百名族人在这场仗中丧生,这如何不让人感到哀伤。
“至于兵力,眼下倒有五百余人。”在旁的蒙挚接口解释道:“两年间,彭城征募了一些平民,陆陆续续地补充了我等的jūn_duì,目前维持在五百人左右。……加上少宗主此番带来的增援,即一千两百人。”
蒙鹜闻言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王师那边呢?据我所知,此番彭城只派了一军王师,我宋国不止这点兵力吧?”
他口中的「军」,即当代jūn_duì的编制数量,一军即一万两千五百人,而宋国的jūn_duì,在「剔成君」时代就最起码有三到四军的人数,更何况是宋王偃执国的当下。
即便说宋国有近十万的jūn_duì,这也是不夸张的。
不过,这十万jūn_duì未必都能轻易调动,因为他们大多都被部署在宋国的边境各地,防备着魏国、楚国、齐国,能调动的,恐怕也就只有三四万人数,再多就要依靠国内各家族的族兵。
“我听说有两到三军部署在「泗淮」。”蒙挚解释道。
所谓「泗淮」,即齐国薛邑、宋国、楚国三者所接壤的那块土地,种种迹象表明亦是宋王偃希望吞并的地方,不过暂时宋国还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激怒楚国引发战争——虽说楚国眼下正忙着纠集诸国再次讨伐秦国。
『先滕国、后薛邑,然后要么是齐国本土,要么就是泗淮,视赵国讨伐中山国的进展而定,这大概就是宋王的意图。』
在仔细听了蒙擎、蒙挚、蒙鹜几人的对话后,蒙仲心中暗暗猜测道。
随后,众人又聊到了滕城。
对此,无论是蒙鹜还是蒙仲,皆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宋国攻伐滕国的jūn_duì,王师以及各家族族兵都算上,陆陆续续有四万多人,其余运输粮草的民役更是不计其数,然而这样的兵力,却仍然攻不下一座滕城?
到底滕城有什么玄机?以至于如此难以攻克?
“是墨家!”
与兄长蒙擎相比较为健谈的蒙挚解释道:“这两年,墨家弟子纷纷云聚滕国,帮助滕城打造了一些守城的器械,比如,有一种可以一下发射数枚弩矢的器械,它的威力比弓更大,往往一下子就能杀死好几名兵卒。还有一种称之为「抛车」的器械,能抛投巨石、炭火,威力巨大。不过最难缠的,还是我们私下叫做「乙壁」、「乙盖」的器械……”
“那是什么?”蒙鹜好奇问道。
见此,蒙挚便用双手比划着解释道:“那是一种木制的遮板,家兄曾经亲自带人靠近城墙观察过,此物形状好似乙字,上端是遮板,下端是基座,滕人将其安在城墙上,使上端的遮板能突出墙外,令我军的兵卒难以用长梯攀爬。……就像这样,它的上端是可以移动的,若我们将长梯架在城墙上,它就向外推,将梯子顶翻;若我们将长梯架在它的上端遮板上,它就往回缩,使梯子失去支撑。……更叫人头疼的是,这种器具还能保护城墙后的滕兵,使城下的我军无法射到他们,唯有在远处射。”
“不能摧毁么?”蒙仲冷不丁插嘴道。
“没有意义。”蒙挚看了一眼蒙仲,摇摇头解释道:“这种「乙壁」打造并不难,所需的材料也不过是木头而已,我们付出巨大代价摧毁多少,滕城很快就能重新打造一批……墨家弟子,各个都懂得打造这种守城器械,且他们还教会了城内的滕人。”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是故唯一的办法,就是围城,阻止滕人出城砍伐木头,将周围一带的林木全部烧毁,但滕国似乎事先储备了不少木头……”
说到这里,他再次摇了摇头,显然是对这种简易的守城器械无可奈何。
见蒙鹜、蒙仲等新来的族人似乎有些不信,有一名族人叹息道:“过几日,待军司马再次尝试攻城时,你们就知道此物的厉害了。”
蒙鹜、蒙仲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族人们相继散去,回各自的兵帐歇息,唯独蒙仲被蒙擎留了下来。
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蒙擎严肃而诚恳地对蒙仲说道:“阿仲,你兄长的事,我深感愧疚,但你放心,只要为叔跟阿挚还活着,终有一日会擒住滕虎,让你能为兄报仇……”
“蒙擎叔……”
蒙仲其实很想说这件事不怪两位叔父,但看着蒙挚严肃而诚恳的表情,他最终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族兵前来禀报道:“家司马,军司马来到了我等这边,说是来慰勉增援的族人的。”
“军司马景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