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庄子居的家令(管家),他当然知道蒙氏嫡孙蒙达不告而别的事。
但说实话,他对此并不在意——毕竟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其他家族子弟实在太多了,又岂是只有那蒙达一人?
至于这座庄院的主人庄子,那就更不会在意了,就像蒙达所说的,他在庄子居住了两年,但保不准庄子从未在意过,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用庄伯的话来说,他的主人庄子,此时已经沉浸在「道」的境界内,几乎不会再被世俗的人或事物影响。
但话说回来,既然蒙荐以「孝道」作为借口来掩盖蒙达不告而别的原因,纵使庄伯心中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不会拆穿,反而顺着蒙荐的话,心口不一地称赞了蒙达几句,大概是称赞孝顺之类的。
而在告罪之后,蒙荐就顺利正常地推荐了蒙仲、蒙虎、蒙遂三人,希望这三名族子代替蒙达侍奉庄子。
看了看蒙仲、蒙虎、蒙遂三人,又看了看蒙荐,庄伯颇有负担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诸家族派来子侄侍奉庄子的这份善意,历来让庄伯颇感负担,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家族的目的,也清楚这些家族终归不能在他主人庄周这边达成心愿。
在庄子居呆了两年却仍未能被庄子收为弟子的,其实也并非特例,有时候庄伯真恨不得直接告诉那些家族:不要再派你族内的子侄过来了,我家主人不需要,并且,也不会再收弟子。
但这些直白的话,庄伯却不好直说,毕竟他也不希望得罪这些家族。
而就在这会儿,在北侧的正屋内,走出一名老者。
只见这位老者身穿着皂青色的布袍,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还用绳索系着一只两拳头大的葫芦,心无旁骛地徐徐走向院门。
“夫子。”庄伯拱手行礼,旋即问道:“夫子到何处去?”
显然,这位穿着皂青布袍的老者,即是庄周,只见他在听了庄伯的询问后,亦不开口回答,只是抬起左手,用左手食指斜指了一个方向,继而竟目睹了蒙荐与其余诸人,就这样从旁边走过。
见自己竟也被忽略,蒙荐脸上亦有些挂不住,连忙拱手施礼道:“鄙人蒙荐,见过夫子。不知夫子可还记得鄙人?”
庄子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蒙荐,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也不晓得究竟是想表示记得蒙荐,还是单纯回应蒙荐对他的行礼。
在点完头之后,他就自顾自离开了。
在此期间,无论是乐进,还是蒙仲、蒙遂、蒙虎三人,都没能让他的目光停留哪怕一瞬。
看着庄子离去的背影,蒙荐长长吐了口近乎被无视的郁闷之气,略带苦笑地对蒙仲说道:“你看,的确有必要事先做做‘功课’吧?”
蒙仲微微点了点头,目视着庄子走远。
最近三日,他都住在长老蒙荐的家中,由后者专门给他以及蒙遂做‘功课’,而这所谓的功课,即了解、熟络庄子那乖僻、自闭的性格与处世态度,以便对症下药。
“有把握么?”蒙荐又问道。
此时庄子的背影已从院门处消失不见,因此蒙仲便收了目光,点点头说道:“小子尽力而为。”
见此,蒙荐开怀大笑,拍拍蒙仲的肩膀说道:“好,若你能成为庄夫子的弟子,老夫定来为你庆贺!”
这话一说,庄伯、乐进二人皆面露惊愕之色。
要知道近二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成为庄子的弟子,但迄今为止非但没有一人成功,甚至于,这些人甚至从来都没被庄子所注意到。
而现如今,蒙氏的长老蒙荐,竟然如此看好那个叫做蒙仲的小子?
想到这里,庄伯笑呵呵地说道:“贤弟,看来你对此子期待甚高啊,然而,莫怪愚兄泼你冷水,想要成为我家主人的弟子,可没有那么容易……”
听闻此言,蒙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左手搭在蒙仲的肩膀上,目视着庄伯笃定地说道:“不!此子定然可以!……贤兄想与愚弟打个赌么?”
“……”
见蒙荐竟然如此笃定,庄伯心中浮现几丝错愕,转头目不转睛地打量起那名叫做蒙仲的少年来。
凭他个人感觉,这个叫蒙仲的小子虽看似稳重谦逊,但单凭这些,可不足以引起他主人的主意。
还是说,此子眼下锋芒内敛?
捋了捋髯须,庄伯若有所思。
虽然他并不相信蒙荐那盲目自信的话,但蒙仲这个名字,他却已经牢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