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却道:“常森的矛头断在里面了。”
狰狞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那伤口里竟然还有手指长的矛头铁片深刻入骨,无法拔出。而且那铁片卡得太深,创口又已经肿得像馒头,两个军医仅靠观察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只能依靠双手挤压,甚至将指头伸进了创口中,开始摸索铁片位置!
张昭华光在一旁看着,就不由自主冒出一头的冷汗来,何况没有任何麻沸散的高煦,已经是汗如雨下,脸色透明,却紧咬牙关,居然一动不动!
“我摸到了——”那军医终于颤巍巍道:“太深入了,侧拉不出来,要在这儿,划开两刀!”
“快划!”高煦怒喝道。
这军医硬挺着在他的伤口上侧拉开两刀,鲜血登时喷溅出来,高煦双目圆睁,痛得一阵痉挛,张昭华撕下裙角一片布帛,塞到他的嘴里,不一会儿血迹就从布帛上透出。
镇江卫所的军医也算是身经百战,还从没见过像高煦这样强悍的人物,他知道多一分汉王的疼痛就剧烈一分,便出手如电,一下捏住了铁片,“殿下忍住!”说罢便猛一发力,猝然将铁片拔出,高煦眼睛都红透了,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终于虚脱过去。
张昭华赶紧扶住他,吩咐把人抬进去,高煦这样子,是不能再出来作战了,他伤势太重,而且现在没有有效的消炎药,刚才军医取出铁片,虽然倒了黄酒清洗伤口,又涂抹了膏药和蜂蜜,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感染,一切只能听从天命了。
这一仗实在是太过艰险,并无取胜把握,其实张昭华和高炽完全可以弃城而逃,他们北上只要越过泰州就安全了,没必要死耗在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他们真这样做了,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皇帝不会有大敌当前只顾自己逃命的子孙。
“百姓若是支持我们,我们绝不抛下他们,”张昭华道:“若是他们记着周新,记着建文,那就是天命,无所怨恨了。这一仗,难道比当年李景隆兵临城下还难吗?那可是十万大军,如今也不过是几千人罢了!”
天刚刚擦黑,果然第二拨的大军到来了,当云梯上的敌人攀上城头,战斗便在每一寸城墙打响,这一次敌军就像疯了,看样子是一定要拿下镇江,这倒让张昭华想起穷途末路一词,她坚信朝廷大军正在星夜赶来,只要打退这一拨,胜利的曙光就到了!
镇江城里有运送粮食的武刚车,这种武刚车不是汉朝时候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长矛,立上坚固盾牌的战车,而是普通的运粮车,但这几百辆车足够了,张昭华命人将车里填充了油罐,点火拉出去,全部轰开,一瞬间爆炸,炸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一场战斗从天黑打到天明,所有人几乎精疲力竭。而城下的鹰扬卫似乎骚动了一下,他们率先停火,派人喊话:“交出朱高炽、朱高煦,可免屠城!”
没有人听他的话,然而不过一会儿,城下忽然推出几个人来,练珍压着他们跪在地上,狰狞一笑:“太子妃张氏的亲眷,尽数在此,限时三刻,若是认不出来,超出一刻斩一人,午时不出来,全都杀干净!”
张昭华往城下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张麒、王氏、张昶张升还有郑氏抱着两个嗷嗷大叫的孩子,都被五花大绑地捆住,而练珍的长刀就在他们的头顶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