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有状要告,”这个人哼了一声,道:“还寻到使司衙门这样的机关重地来,你父母何在,怎么就你一人孤身而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家父被执系,”张昭华道:“家母卧病在床,小女只能只身支应门户,有冤情上诉,也就顾不得头脸体面了!”
“听你口音,不是京师本地人,”这人终于肯用正眼打量她了,道:“有案自去本省,跑到京师,也有应天衙门受理,来通政司作何?”
“实有奇冤异惨,定要上诉天听。”张昭华道:“事关宗人,州府无权;京官又要避两地嫌疑,民女窘迫无计,只能求救使司衙门。”
“事关宗人,”这人皱了一下眉头,沉吟半晌,道:“听你似是读过书的,会写字么?”
“会写。”张昭华道。
“你跟我来,”他招手向张昭华,道:“先写了诉告缘由来我看。”
张昭华跟他进去,在庑房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个官员取了底簿,让张昭华誊写状子,自己则在一旁细细读了张昭华的状子。
“又是宗人掳掠良民的事情,”他看到一半,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也算常见。每年各省府不知送来多少这样的诉状,但是直接上告到使司的还就你一个。”
张昭华笔尖顿住,问道:“大人,往年皇上是怎么批复的?”
“下旨申斥诸王,令归还良人、良田,令长史规劝教导,如此罢了。”这人也怜悯道:“但是阳奉阴违的事情多了,只要诸王不做非法之事,皇爷也不好为这么点小事伤了父子情分。”
“什么叫这么点小事,”张昭华道:“这难道还不算非法之事,什么样的才叫非法?”
“私蓄甲士,私铸兵器,图谋不轨才叫非法之事。”这人道:“这不在皇上和朝廷的容忍程度之内,其他也最多算是荒yín享乐,不算什么。”
张昭华便道:“只要皇上看到诉状,下旨令我父兄回家,我们哪敢追究周王府的事情!”
“皇上其实也不耐烦看到这样的诉状,怕是要交给宗人府去,”那人道:“只是怕宗人府亲亲相隐,反而要屈死你父兄呐。”
张昭华几乎算是绝望了,因为她看到斜对面空地上的一大块写着“奏事使红牌”的石板上,下面并没有红牌,可见是被别人摘走了。
她写好状子,这人保证可以呈递上去,但是也没说呈递之后的结果,张昭华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希望,浑浑噩噩地出了使司衙门。
“姑娘,”套车的仆人道:“回去吗?”
“回去吧。”张昭华有气无力道。
她掀开帘子怔神,看着喧嚷的街市和行人——直到她的眼里瞧见了一样东西。
“停车,停车!”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