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俏娘子没有疯,宋九快要发疯了。
三天后,在万众期待中,两个博士到来,他们不是私塾里的先生,不但是授课的,还是官方授课的,专授国子监的权贵子弟,博士本身就是仈jiu品的官员。他们所代表的是宋朝最正统教育机构的教书先生。
几乎在夹道欢迎中来到宋家。
只有宋九一个心中忐忑不安。
果然。
读死书有多可怕,宋九心中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讲课比较活泼,加上他只有十九岁,朱三二十一岁,而最大的学生二十三岁了,授课时得认真听讲,否则宋九也会训斥,但下课后嘻嘻哈哈,并且鼓励他们遇到不懂的,大胆提问。不要学多少知识,包括会计学,物格学,略懂一些皮毛就行了,但学了皮毛就得懂,就得会运用。这就是宋九的要求。
两个博士看不下去,人还未来,先在客厅做手脚。正宗士大夫家中大门后是遮壁,转过遮壁才是正厅,但宋九父亲宋德以战功上位,是在后周战乱之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大门与客厅相连,客厅的大门就是正门。门后是院子,院子后面是几间正厢房,再后才是真正的园子,一个小花园,只是宋九懒得打理,现在是乱草横生,然后是女眷住的地方。正厢房全部改成了教室,但原来正厢房边上的房屋是用来放杂物的,以及做饭的地方,与客厅相连。
先是将杂物间与厨房间与正厅正式隔开,这个无所谓,宋九一个人吃饭,现在朱三掺合进来,于是两人吃饭。他姐弟四个,做菜手艺最好的不是大姐,而是宋九,宋九前世是驴友,也是吃货。见多识广,会弄一些这世间没有的菜肴,仅是熟练度略略比不上大姐。但一个人又是大男人的,就懒得下厨了,有时候到大姐那边蹭食,有时候买一点小吃随便凑合着,朱三来了,是两个人,于是朱三打下杂,宋九弄菜,两个光棍合伙打理着饭菜。也只是两人,就在厨房间弄,然后在厨房里摆好一张小桌子,做好了在厨房间吃,吃完了朱三洗锅洗碗。那个通道门留着也没有作用。
改变的仅是睡房,从正厢房挪到后面房间,久没有人住,还是大姐与七姐过来打扫的,弄了整整一天,才将后面的几间房屋打扫干净。宋九卧室从原来他自己的卧室搬到原来大姐的卧室。这样一来,前面四间正厢房正好用来改成两间大教室。
不要紧,但两个博士前面一来,后面就在客厅两边墙壁上挂上许多字幅。
全是礼记曲礼上摘录下来的语录。
象什么谋于长者,必cao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
与长辈商议时,必须带礼杖前去,长者问,不做推让就回答是不对的。
见到父辈的友人,不让靠近就不得靠近,不让退后就不得退后,不让提问就不得发问。而宋九恰恰鼓励学生敢于发问!
曲礼主要讲的是从吃喝穿住行婚丧祭典朝拜用什么样的礼节对待老师、长辈、君王、父母、长者、同僚、妻妾、邻居与幼小。又酸又臭又长,仈jiu千字有好几百条规订。
这两位博士从中将几十条对待老师与长辈的礼法一起摘出,悬于两边墙壁上。还好,他们对十五条师规没有太排斥,不然就要让衙役连十五条师规也摘了下去。
若按照这些规订来办,还有了那种活泼求学的气氛吗?
宋九看着三个衙役在两个博士指示下挂曲礼语录,不知道怎么辨驳,请问小九,你连孔子都不尊重了吗!宋九发作不得,第二个冲突随之而来。两间教室,要扩张学生,对此河中百姓欢呼雀跃。宋九也高兴,在不损害本身利益同时,做点好事他还是喜欢的。况且受益的是街坊邻居。
两个博士显然比宋九更欢迎,人家是朝廷博士,宋九仅是举子,两者不可同ri而语,并且年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人家近五十岁,不论从年龄还是穿着举止,一看就是一个宏正儒雅有学问的人,不知来了多少街坊带着孩子报名。张博士与燕博士捻着长髯问询,不可能一一收下,只能择徒,家中做生意的不要,家中是匠户的不要,家中有人犯过法的不要,家中有女子做娼ji的不要,家中有人杀猪宰狗的不要,本身有残疾的不要,本身长相不好的不要,长相不好不是长得不英俊,比如态度不端庄,不恭敬,不文雅,衣着太寒酸的不要……
对,就是在搞岐视,但在这时代能说得过去,这叫选拨真正的良家子!
可是那些落选的少年心中会怎么想?街坊们是怎么看?
两位博士根本就未考虑过。
宋九看到许多少年哇哇大哭逃走,看不下去,将他们拉到一边说了这个问题:“抽签吧,汉高祖未发迹之前只是一个乡间的无赖,周处未学好之间是一个恶霸,樊哙是卖狗肉的,先主刘备是编草鞋的。”
“九郎,你说得也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朝廷一再隆重拨款资助你这个书舍?又不惜让老夫每天来回奔波,到你家授学?”
“为何?”
“这些学子朝廷准备用他们。”
“燕博士,能否说清楚一点?”宋九心中恍然大悟,就是感到刘嶅此次来不怀好意,果然非jian即盗。
燕博士耸了耸肩道:“有的,恕老夫也不能说,但老夫择徒不得不严格,这非是为老夫择徒,而是朝廷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