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想到,与欧阳阁老始一碰面,就会面临诘责。
苏越神色不变,但却躬下身子,打了个稽首。
“欧阳先生,我何罪之有?”
欧阳阁老的桌上满是书卷,他将一卷卷的书摞起,叠得很高。
“以前,我对你的期待如这书卷一般。”
他用力一推,将摞起的书卷从桌上推下,坠落的满地都是。
“现在,亦如这书卷!”
这话,有些严厉了。
苏越沉默少许,还是问道:“是什么原因,让先生对我的期待变成失望?”
初入武阁的时候,欧阳阁老倒是颇为照顾苏越,所以对于他,苏越有几分敬重。再者,他的确很好奇,这些日子里他从未与欧阳阁老接触过,又怎么会做出令他失望的事情。
“我且问你,后山近日的几桩命案,是不是你做的。”欧阳阁老凝视苏越,咄咄逼人。
“是我。”苏越淡淡道。
“他们的确曾得罪你,但你就能够下如此辣手?传言,那兄弟十人死了之后尸体成灰,随风而逝,凄惨无比,却是不知你这个饱读诗文的人,如何变得这么残忍!”欧阳阁老斥道。
“先生是为这种事情而生气么?”苏越反而一笑,不再恭敬,直起身子,说道:“初入武阁的时候,我问过先生,武阁有何规矩。先生答,没有规矩,弱肉强食,便是这里唯一的准则,我比他们强,所以我可以杀人,若是他们比我强,我现在的下场绝不会比他们要好。”
苏越语气平淡,如同说着不相干的事,但他的眼睛,却凝在欧阳阁老的身上。
“不错,后山规矩是如此,强者生,弱者死,我也从未反驳过,但是,我依然生气,并且痛恨!你,不是武夫,我曾探过你的消息,得知你读过十余年的书,你可知仁义二字何解?轻易取人性命,岂是一个读书人能够做的?”欧阳阁老说着,颇有一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意思。
在这武阁任职,欧阳心中便有怨,他乃是当时大儒,学富五车,但依然免不了轻视武夫。虽是在这殚精竭虑的做事,但其双眼,却从未正眼看过任何人,哪怕是太尉,他也不会敬重,更谈不上惧怕。苏越弃文从武,本就极大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原以为苏越与这些武夫不同,却从未想到,短短的一个月,这后山就有十几个人殒命,下手之人,正是他寄予厚望的苏越。
一怒之下,方才有今日的盘责。
随着欧阳缓缓言说,苏越也明白了今日诘责从何而来,旋即,他又生出旁的心绪。
他想到了建宁侯府,想到了自己往日拼命读书,却什么用处也没有,那种遭遇,早已经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当人拥有着不可束缚的力量的时候,所谓的道德,所谓的规矩,都是空谈,没有人会在乎,正如帝王犯了错不会被官吏砍头是一个道理。
我若修行,乘风御剑,动念间天地变化,心意起则震动世间,其余的东西,又有何用?
力量,才是生在这个大世的人,应该追求,必须追求的东西。
“先生可曾知道我读了十几年书,最后的感悟么?”
苏越忽然抬头,抿嘴轻笑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你!”欧阳阁老气的哽住,竖起手指指着苏越剧烈的喘息,他难以想象,苏越竟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总有一日,先生会明白苏某所言,有一种东西,是读一万年书,也比不了的。”
苏越只当是已经征得了欧阳的同意,认真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地图上记载的白杨林,是时候前去了。
至于这里的事情,暂且抛诸脑后吧。他相信,纵然开罪了欧阳,使其愤怒,但欧阳依然会备案他离开武阁的事情。
回到宅第之中,与谢迁辞别,然后带着颦儿,一同走出武阁。
迈入那滚滚浓雾之中,循着记忆中的方式,苏越便走出了阵法,到达这青山之外。
站在山峦之上,远远可以看到临淄城的轮廓,苏越心中忽然火热,他很想径直杀入临淄城,将孙氏等人斩杀,这份仇,他时刻铭记,永远难忘。
然而最终还是要忍耐,建宁侯多年前就是后天强者,再加上孙氏一族的势力盘根错节,轻易之间很难撼动,苏越现在的力量,还不能到一言决生死的程度。再者,他曾经立下誓言,再次出现在孙氏面前的时候,要让她绝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报仇的念头,苏越默诵口诀,御风而起,贴着地面,急速奔向远方。
地图所示的白杨林,位于五百里之外的巨鹿城外往南三十里,要想到达,苏越还需要数个时辰。
由于不能让别人知晓法术的事情,所以苏越捡着人烟稀少的荒芜处走,绕了些远路,却是没有看到半个人,两个时辰后,已经到达四百里外,距离巨鹿不远了。
“御风诀,只是最基础的法术,却也能让人日行数千里,比西域的汗血马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