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任由自己的心在秋分的回忆里感动。这个人,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拒绝,但他却一直坚守在那里,只要她回头,一眼就能望见。
姜希什么都没有对林川说。那枚戒指她在林川手上见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她依然如常地等待着与林川的每一次见面,只是行走在风里时,影子像是被拽在身后,整个人缩小了一圈,但这拖沓沉重的脚步,交替着忧伤和不安的表情。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就连夏小千打来电话,她都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她决心烂在心里,林川对她的好足以弥补所有的过失。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川会突然开那么大一家投资公司了,因为diana就是股东之一。她宁愿相信林川和diana之间只是一场利益交易,也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有感情。diana也没有再找过她,她们彼此知道,却都隐忍不语,看着这个男人在她们之间游走。
她总是吃不好,也睡不着,她想起严澎的诅咒了,真的一语成谶,林川不要她了。那个时候她恨着的人竟然是严澎,是他,都是他下的咒语,让她的感情有了迂回曲折。
宿舍里很静,另外的三个室友都不在,有的去跟男友同居,有的住在实习单位附近。空寂的日子就好像池塘中伸出的水草,走一步都会被绕住。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去了diana家楼下,看到林川的车停在楼下,直到天色发白他才从楼上下来,光洁的额头淡青色的下颌,穿着与昨日不同的一件中长灰的西装,将他的身形裁剪得挺拔修长。乔木青翠,芳草茵茵,他宛若城堡中的王子,有着让人倾慕的气质。
而那整整的一夜,姜希看着清冽冰冷的月亮由西到东地落下……她的心犹如在被磔刑。她想起那么多的往事来,如果林川的成功非要伴随着欺骗和伤害,她宁愿他和她永远都只是冷饮店的小工,就那么简单地相守,静静地相爱。
回去后她一头栽在宿舍里昏天黑地地睡,她不想醒来,也不想去面对。时间颠倒,晨昏不定,她觉得整个人都要枯掉了,无法自拔地痛楚。
宿舍里的电话响起时,她不想去接,但是响了又响,像追魂一样吵得烦人。她昏昏沉沉地接起来,头里还有一条锯齿线的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喂。”
“你病了?”这个带着迟疑的声音突然让她潸然泪下。
“你在哭?”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心酸不已地挂断电话,紧闭眼睛。走开吧,严澎,我的生活早已经与你无关,不管是幸福也好,不幸也好,我都会守在林川的身边,因为爱着他,无可救药地爱着。
不知道昏沉了多久,然后看到严澎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大手抚在她额头,她以为不过是梦境转了转身。
“笨蛋,烧成这样也不知道去医院!”他愤然的声音让她清醒不少,睁开眼看,果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
“听见你哭,我能安心吗?”然后他回过头,对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舍监说,“告诉你要出人命了还不信!”舍监一眼看出姜希病得不轻,着急地说:“赶紧送医院。”
姜希这才察觉是在宿舍,虚弱地说:“不用,我只是头昏,睡一下就好。”
“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呃,我只是有点儿困。”她缩了缩身体。
严澎哪会听她的,直接揭开她的被子,幸好她和衣囫囵睡下。他搜罗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你那个男朋友呢?都病得要死了也不管你!是被甩了吧!”
他的话戳心,让她拼着力气朝他捶打过去:“你滚!我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凭什么诅咒我?凭什么多管闲事!”她满脸是泪,歇斯底里,像龇牙的小兽要与他拼命。舍监见这样,只当是小情侣闹别扭也就退了出去。
他左躲右闪,却不忘颤颤问一句:“真分了?”
“你想得美!”她的指甲刮在他的脸上,立刻显出几道血痕,“我死都不会分手!”
他被她打得没有办法,只能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床上压下去,为了免得他踢到她,他的膝盖压住他的腿,愤懑嚷嚷:“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
“我恨不得打死你!”
她被压在他身下,眼泪扑簌滚进发丝,因为发烧脸红扑扑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头一热,低头裹住她的唇,而她却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他意乱情迷地吻着她汩汩涌出的眼泪,就好像一张干瘪的海绵遇到了水,只是不断地shǔn xī,shǔn xī。
他狂乱迷离地解开她的纽扣,身体涨得发疼,所有的相思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他以为他离得很远就能够继续洒脱,但每次有别的姑娘想要靠近他时,他竟然统统都给拒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为她守身如玉,只是觉得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他要是跟别人怎样了会对不起她!这么多年他跟陈绍可一直有联系,陈绍可换了好几茬儿女友,问起他来都还是孤家寡人,陈绍可直惊呼那姜希给你下咒了吗?
不,这个世间最短的咒语是一个人的名字,当他听到她的名字时心会懵然地抽一下,夹带着丝丝相扣的疼。不仅仅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连看到“姜”或者“希”这两个字,都让他内心酸涩。他不知如何自救,索性就这样淹死自己。
他很少往她的宿舍打电话,就算是打了,她接了也不说话,片刻的空白后她会自顾自挂了电话,而他会把话筒紧紧贴在耳边,生怕漏掉她一个字。
她的外套被他脱了下来,露出白皙的皮肤,他突然间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反抗?”这不是她的风格,她应该又踢又打胡乱骂他。
她蔑视地望着他:“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不过是一个臭皮囊,你要是喜欢就拿去,以后不要再费尽力气地来找我!”
他内心的澎湃仿若突遇寒流,瞬间冰冻。停顿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替她把纽扣系上,艰涩无比地说:“对不起。”
她的心震了下。这么多年她何曾听过他与人道歉,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三个字,现在他低头认错的样子让她内心烦乱。他没有错,是林川的事让她心灰意冷,只想自暴自弃。
他坐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必须!”说完他扯过她的手扛在肩上,连鞋也不许她穿,就那样背着她朝楼下走去。她想起那个下午,她就那样坐在他的单车后静静靠着他的背,由着他把她带到任何地方。是从那个时候起,每一次她绝望的时候他都及时出现,每一次她想要缩进自己的壳里任由自己悲伤时,他都会站出来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自生自灭!
她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任由自己的心在回忆里感动。这个人,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拒绝,但他却一直坚守在那里,只要她回头,一眼就能望见。她想起他说过的话了,比一比,是你喜欢林川久,还是我喜欢你久。他真是这世上最固执的人。
她的低烧和昏沉,让医生检查了许久,测心跳脉搏,又询问身体其他的不适,然后让他带着她去抽血,因为他不给她穿鞋,来来回回都是他背着,她气恼,而他却笑了:“现在你没办法打人了吧?再打我就把你丢到垃圾桶里去!”她才不信,在他手臂上狠掐一下,他当真找了个垃圾桶,把她对准脏兮兮的垃圾,她只能紧紧揽住他的颈项,让他暗爽不已。
只是看到医生严重的表情,又要抽血,他的表情凝重了。背着她直跑,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颠簸出来,却知道他是真心地紧张。
拿到结果他自己去找了医生,出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只是虚弱地说:“没事,只是发烧。”
既然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也不问,只是“哦”了一声。
他去给她办住院手续,尽量故作轻松,但她看出来了他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眼里全是慌乱。
他在医院里守了她一天一夜,吃过药输上液后她又昏沉地睡去,睡魔像古代棺椁的石盖,深深地压在她的头顶。每一次醒来看到的都是他立刻俯身下来,眼里全是情深。她的心渐渐安稳下来,由着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在梦魇之中静静地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放亮。面前的严澎双眼布满血丝,暖暖望着她笑:“饿吗?先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我睡了多久?”
“已经有三十七个小时了,小希,我希望你这样一直睡又害怕你不肯醒来。因为你一直睡着我就可以留在你身边……”
她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动容地望着他:“我到底有什么好?”
他的眼光胶着在她脸上,“不好,一点儿也不好。但就算我再后悔爱上了你,却也真的爱上了你。”从来没有想过骄傲如他会这样卑微地爱着,哪怕自己已伤痕累累。这么多年,他始终在无望地等待着她,就像那只捞月亮的猴子,做着一件无谓的事,真诚而又认真。
即使姜希的烧已经完全退掉,她的精神也恢复太多,但严澎还是不许她出院,“再观察一下。”
“不用了,你快回北京吧……我没事。”
“有本事你就照顾好自己,不然就老老实实让我来照顾你!”他蛮横无比地说。
她抿了抿唇,想起住院前他眼里的慌乱,也不再坚持。
液体输完后,他说出去走走。午后,医院花园里那些梧桐树繁盛茂密,满地的阳光,照射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有着说不出的美。姜希发现经过的地方年轻女孩频频望向他们,再看一眼身边的严澎,穿着一件高领黑毛衣,灰色短风衣外套,下穿牛仔裤和运动鞋,有着男孩的明朗也有着男人的成熟,在心里,她也得承认,他是好看的。
“干吗偷望我?”他睨着眼坏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