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艰难绝望时,小夭都在他身边,每次他回头,总能看到她温暖坚定的目光,可现在她却用最冰冷无情的目光看着他。颛顼就好似五脏六腑都被剖开了,痛得他整个人站都站不稳,软跪在了坐骑上。“回去!我要回去!”他竟然想命令坐骑回头,潇潇甩出长鞭,勒住了坐骑的脖子,强行带着坐骑往前飞。
“小夭!”颛顼的叫声无限凄凉,倾诉着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她,也愿意做一切让她快乐无忧。可小夭什么都听不到,她手一松,一只银色的小箭射入了坐骑小腹,一箭毙命,坐骑急速下坠,幸亏潇潇反应快,立即把颛顼拉到了自己的坐骑上。
又是一箭飞来,射中了颛顼的发冠,所有人魂飞魄散,失声惊呼。颛顼披头散发,呆呆地看着小夭。明明灵力不弱,他却没有丝毫躲避的念头,这一刻,颛顼竟然想起了母亲自尽时的样子,她心口插着匕首,痛得身子一直颤抖,却笑着跳入了父亲的墓穴。原来情到深处,真的会宁死也不愿失去,他终于理解了母亲的选择。
颛顼用力推开潇潇,面朝着小夭的箭锋站立,如果不能生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暗卫们看小夭又在搭箭拉弓,冲上去想击杀小夭,颛顼吼叫:“不许伤她!不许!谁敢伤她,我就杀了谁!”
黄帝挡在小夭面前,伸手握住了小夭的箭,悲痛地叫:“小夭,颛顼已经一时糊涂,你不能再糊涂!”
小夭盯着黄帝,身子摇摇晃晃,喃喃说:“你早知道!你们都骗我!”颛顼和黄帝是她世间仅剩的血缘至亲,却都背叛了她!
小夭悲痛攻心、气血翻涌,连射了两箭,已经神竭力尽,手中的弓箭渐渐消失,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黄帝抱住了她,对空中的颛顼怒叫:“你还不走?真想今日就逼死所有人吗?”
颛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畔风声呼啸,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悲鸣。这一生每个决定都有得有失,他从没有后悔做过的任何事,可这一刻,第一次有了一个陌生的念头,我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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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下令,给小夭用了安心宁神的药,小夭悠悠醒转时,已是第二日中午。
小夭想坐起,却全身酸软无力,又倒回了榻上,这是过度使用力量、透支身体的后遗症。
苗莆扶着小夭靠坐好,小夭揉着酸痛的手指说:“我这是怎么了……”颛顼悲痛欲绝的脸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颛顼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早被千锤百炼得坚如磐石,即使做梦,小夭也不可能梦见这样的颛顼,她想起了昏厥前的一幕幕,“我……我……射杀颛顼?”小夭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也许她是希望苗莆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噩梦!
苗莆苍白着脸,低下了头。
是颛顼杀了璟!而让颛顼动杀机的原因是她!小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真宁愿永睡不醒!其实,她最应该射杀的人是她自己!小夭大笑起来,可那笑声比哭声还让人难受,苗莆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黄帝走了进来,对她挥了下手,苗莆立即退出了屋子。
一夜之间,黄帝苍老了许多,他默默看着小夭,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纵然他智计百出,能令天下臣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夭。半晌后,黄帝说:“颛顼已经铸成大错,就算你杀了他,也不可能让璟活过来。”
小夭痛苦地问:“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却一个杀了我的夫婿,一个帮着隐瞒欺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黄帝叹息:“对不起!我尽力化解了。颛顼是个聪明孩子,一直懂得如何取舍,我以为他能明白……可我还是低估了他对你的感情。等知道璟出事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只能暗暗祈求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自从知道有人害了璟,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他。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打算让他做我的药人。听说禺疆的哥哥曾是大荒第一酷吏,发明了无数酷刑,其实他可真笨,想要折磨人应该先学好医术,只有医师才知道人体最痛苦的部位,也只有医师才能让一个人经受了一切折磨,恨不得自己死了,却依旧活着……”小夭悲笑起来,“竟然是颛顼,让我恨得连千刀万剐都觉得便宜了他的人,竟然是颛顼!”
黄帝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颛顼,除了让天下陷入战火中,你能得到什么?”
“我至少为璟报仇了!”
“报仇了,你就痛快了吗?就高兴了吗?”
小夭决然地说:“是,我就痛快了!”昨日她挽弓射颛顼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颛顼,再自尽,让一切都结束!
“究竟是痛快还是痛苦,你肯定会有答案!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谁?你的母亲是为了轩辕百姓战死的轩辕妭(bá),你的父亲是宁死也没有放弃神农的蚩尤,你的父王是为了天下万民毅然放下权势的白帝。你若为了自己,让天下倾覆、万民流离,你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小夭冷笑:“不配就不配!你们都是名传千秋的大英雄,你们愿意承担大义责任,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做个自私的普通人,找个小小的角落,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活着!睿智英明的黄帝陛下,如果你想阻止我去找颛顼报仇,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现在杀了我!为了你的天下大义,你应该能狠下心动手!”
几千年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了,黄帝无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说道:“你可以不考虑他们,但你至少该考虑一下璟。璟的性子如何你最清楚,他可愿意让你这么做?”
小夭的脸挨在枕上,冷冷地说:“这话你应该去对颛顼说,璟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杀璟?”
黄帝叹息,佝偻着腰,离开了。
屋内寂寂无声,小夭的倔强锋利消失,眼泪无声地滴在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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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小夭的身体恢复。她发现,所有她做好的药都不翼而飞;所有她制药的工具都消失不见;药房里存放的药材,不管有毒没毒,全都清空;就连药田里种的药草也全被拔掉了。可以说,现在的药谷完全是空有其名,别说药,连药渣子都找不到。
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盯着小夭,左耳和苗莆也被监视,小夭根本无法离开小月顶,更不可能进入防守严密的紫金顶,甚至,她连章莪殿都不能去,除了居住的药谷,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凤凰林。小夭被黄帝软禁了起来,可她既没有试图离开小月顶,也没有和黄帝吵闹,每日里只是发呆,常常凝望着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一动不动地坐几个时辰。
每天,黄帝都对小夭说些劝解的话。小夭不再像之前一样,冷言冷语、针锋相对,她沉默安静,不言不语,黄帝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猜不透小夭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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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莆来收拾食案,看到半个时辰前端来的饭菜一点没动,含泪劝道:“小姐,吃一点吧!”
小夭笑了笑说:“苗莆,你坐下。”
苗莆神情紧张地坐下,以为小夭要吩咐她什么要紧的事。
小夭问:“你喜欢左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