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等候的时间不长,就有一辆油漆斑驳的公共汽车喘着大气停了下来。那辆车如苟延残喘的老牛,有些收放不能自如,在杨梅的面前滑行了好长一段路才勉强停住。
杨梅很是担心的上了车,车上乘客不多,不过全都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的衣服即使不是全新的,也少见补丁。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上趟街是一件隆重的事。
“买票了,买票了,怎么就一个孩子呢,没大人啊?”一个剪着短发的女人很不耐烦的嚷了一嗓子,并不觉得杨梅是个小孩子而应该有所优待。那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身上穿的是卡叽布衣裤,短发微微有些波浪起伏,发尾焦黄,似乎是被烫卷过的。
“阿姨,就我一个人,车票钱是多少啊?”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杨梅觉得自己看到了改革开放的影子。
“五分。”等收了杨梅的钱,表情仍是不悦,“晕车就把头伸到窗外去吐,可别吐在车里。”
人家既然没提小孩半票的话,应该就是没有这个优惠了,杨梅不得有万般不舍的掏出从胖子手里赚来的钱中的一角。
对于售票员的态度杨梅觉得很是反感,但没一会儿她就不这么认为了。汽车的移动,以及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汽油味道,让人莫名的不舒服,那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引发了心悸气短,头晕胸闷。
不仅仅是她,车里大半的人都有这样的问题,一个个面色苍白,冷汗淋淋。所幸这辆破车碎掉了很多车窗玻璃,带着冷意的风从车窗外吹进来,让人的头脑还能保持一线清明,不致于呕吐不止。
这种情况,应该是乘车次数过少而引发的,身体不能适应震荡造成的不适。
一路上,杨梅不得不紧闭着双眼,软绵绵的靠在座位上随着车子的颠簸上下起伏,沿途的风景全部错过了。
等她从车上下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到这时候,整个人仍然感觉像汪洋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连地都在摇晃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强打精神站了起来。
临水县城对杨梅来说并不陌生,可以说,世上没有那个地方能比得上临水县城在杨梅脑海中的记忆。她的童年、少年时期都是在这里渡过的,不过那是九十年代以后的临水。
这时候的临水县城根本就无法与九十年代以后的面貌相提并论,一片片低矮的房屋由狭窄的街道相连,陌生得很。好不容易看到年轻很多的多福桥,杨梅才分辨出县城的大概方位。
依旧前世的记忆,过了多福桥再往西,就是繁华的和平市场。那里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今天杨梅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可是等她艰难的跨过多福桥,来到西市,一下傻眼了!除了一片低矮的木板房,那里哪有市场的影子?
满怀的希望在这一刻遭到了灭顶的打击!激情如火,现实如水,还是一大盆冰凉的水,从头浇下来,瞬间透心凉,心却无法飞扬。